宁缺营房外几名校尉面面相觑，今天本着备着这些大礼，是来看望哪位修行者帮忙解决了那两百马贼，二是来感谢他是否能教宁缺修行的法门，马将军一进去，只是粗粗段段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来，说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不知道马将军为何问的这一句话时。
马士襄低头，将拢着他们，围成了一个围，所有人都弓着腰，在远离宁缺营帐十几丈的地方，微微花白眉毛蹙的极紧，严厉看着他们说道：“我说上面发的那个命令还有那个卷轴，你们到底看了没？”
“卷轴！”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但下一刻却被马士襄，一个一下击打着头，责令的说道：“你们三个人都给我小声点，别叫人听了去。”
“看了，但是找不到啊！”一个校尉以为屋里的哪位修行者问了那个人的事情，马士襄也只是单纯的说，便委屈的说道。
马士襄没有理会，转头看上了其他的两个人，其他的两个人都弓着腰，也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沉默了半刻。
那个有着刀疤横纹的校尉，眼中流露着异样，小声说道：“那个人像吗？”
“应该像。”马士襄闭上了眼睛，回想刚才那个人的眼睛，虽然衣服上破烂不堪，还沾染了一些油啧，那肤白的面容和她身子上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匹配，举手抬足间颇有一些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两人虽说话不多，但她回眸的那个眼神，让他一下就想到了那卷轴上的女子。
马士襄疑惑问道：“是她吗？”
刀疤校尉又点了点头，想着前两天的晚上，在其他两个人异样的眼神之下，和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话的时候，说道：“就是她，鼻子，眼睛都一模一样，我以为我眼睛看花眼了，我就憋着没说。”
马士襄沉默不语，如果他说的正确的话，那么那屋里的一个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她，思来想去，知道着西陵光明殿未来的传人代表着什么，又知道在这里又代表着什么。
要说她得了癔症，刚才的对话，说话还能说的这么清了，要说她是故意在此，可她又是为了什么，又在图了什么，图渭城三百军卒的命，图今天封赏叙功，赏给宁缺的二百两白银，可她也不是缺钱的主。
马士襄结合脑海之中和这些年的经历，再次败退，摊开双手表示无辜，想不到她待在这这么穷的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从开始到现在有没有没说她是顾言。”
“顾言！”其他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又说道。
“小声点，小声点儿。”马士襄听他们这么大声的说道，手上又再一次敲击他们的脑袋，严厉的说道：“嘴都给我攥严实了，要是我知道她的消息泄露出去，你们三个没有一个是好果子吃。”
“将军，那可是一笔大的赏赐，我们找到了我们可以说啊！”校尉问道，十分不解将军的意思，一旁的两个人也出声附和，他们本就是出入战场有名的好手，对于各种耍心眼的东西，和其他的阴谋诡计来说，俨然不够看。
马士襄虽然战功不少，但是对于官场并不精于经营。在它看来，有那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向上爬的时间还不如擦擦盔甲、磨磨站剑来的有用，但自从宁缺到来后，自己也多少看了一些书，虽然他自认为没有用，但是对于是能随时要他们命的事情，而又无奈大人物博弈的棋子时，马士襄总会是多想一些。
但是想着想着，到最后给他的结果，总是觉得刀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脑子去想。
马士襄挺起了腰，十分头疼的摸着脑袋，说道：“我知道我们是为了赏赐，我就担心她可不是为了赏赐而来这里的。”
“听桑桑说没有，桑桑说她叫什么名字了。”
“好像没有。”
“桑桑说没有，咱们也当做不知道，屋里的那一个人，也丝毫没有提及她是顾言的意思，所以你们懂了吗？”
“懂了，将军！”
……
……
渭城边军里的生活过的很是松快，没了远方草原上长年的威胁，虽说是居安思危，但是渭城肩负着对附近所有的治安和铲除附近肆虐的“废柴”马贼。而这里最为出名的要数“梳碧湖的砍柴人”宁缺，一个砍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少年。而这个少年的成长也被马士襄看在眼里。
修行者久居于渭城，也仅仅是在刚开始时掀起一阵大波，所有的军卒都提着礼物，想去看看修仙者能否收他为徒，虽然这件事情也被大的军城所知道，但那里的修行者根本也不比她差，也相信不了一个野路子出身的修行者，比他们这些名门正道出身的厉害。
自从知道她是顾言后，马士襄接连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时常站在城门楼子发呆，或是站在望塔之上望着那里，也总在空闲的功夫找宁缺说话，想看看他说什么，看着这个曾经寄已厚望的少年，十几年前这个少年背着一把伞带着一个女婴来到渭城，谁也没想到曾经弱不禁风的两人在这里活得有姿有色。
马士襄这十几天里永远的都在张望，站在城门楼子里想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要对这里不利，但这些天的远望，彻底将他心里的疑惑给打消，顾言一直都在深居简出，要说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渭城那个酒坊，且那里的人都是本地的老人，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再说凭她一人也可以将他们给解决了，又何苦费那么大的波折。
马士襄心生喜爱宁缺不是假的，从他当年一个人带个女婴到魏城来，到现在的一切，孩子也争气，对于无儿无女的马士襄来说，早把他当成了儿子，可偏偏这样的人，却让所有人都犯难，学什么世外法，但也在那一刻马士襄就觉得他应该拥有更加广阔的舞台，渭城困不住他，而他也不是像自己一般今生大概要像上一任将军一样在这渭城埋骨。
“将军，将军。”
刀疤脸的校尉，在楼下呼喊，马士襄听到后，对其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上来，刀疤脸校尉上来之后，就对着将军说道：“将军，昨天那个人是个郎中。”
“桑桑又犯病了？”
“不是，是那个修行者。”
马士襄眉毛微皱，两个人倾伏在围栏上，头朝天快速一抬，伸个懒腰就往屋里走去，后面的校尉也紧跟其后，“她得了什么病。”
“癔症！”校尉见马士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又继续说道：“哦，我也是听桑桑说的，说她这快一个月来，有时候不知道在为什么说话，或者说是和谁在说话，一会笑啊，一会哭的，别提有多难受了，反正就是和常人不一样，曾经和桑桑说话还能聊上个几句，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到晚说不了几句，就是一个人冷冷的坐在那里，或者有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
“癔症！”马士襄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之后，说道。
旁边的校尉听到后便点了点头，对于是不是癔症，马士襄也不敢多说什么话，反正感觉那个症也不是这么简单，马士襄又继续倒了一杯酒，喝完便看着上面的地图。
“宁缺，那小子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马士襄没有说话，只从这一旁的文书当中，单独抽出了一个，看着文书上军部的烙痕，马士襄慢慢抚摸着上面的烙印，天高任鸟飞，早一天晚一天的，也终将会将事情说出来。
“将军，这是什么？”
“文书，军部的回执……宁缺考取书院的军部推荐文书。”马士襄微微一顿，边说到边将文书放回去。
“什么时候的好事了？”校尉问道。
“好些日子了……考试还有些时日，我故意把文书压在这里没有交给宁缺，没日没夜的训练他，到后来宁缺，他都猜出来了。”马士襄笑了笑说道，但转身笑声又止。
前几日宁缺一队人出去“砍柴”已经好几日未归，马士襄不禁有些担心，可是“砍柴”这些马贼，不似围剿山贼。这些马贼居无定所，每次交战都不在固定地点，所以也没有办法派人外出查看宁缺他们的踪迹。不过老马内心还是相信宁缺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因为他已经太多次带领大家逃出生天。要论“砍柴”的数量，宁缺或许也只是比大家高出一些，但是保命的本领却是可以说是高出天际。
正在马士襄恍惚之际，连着军营外的马蹄声起，和四周人的呼喊，老马又不敢相信的问着旁边的校尉。
待校尉说道人回来了，还说为首的就是宁缺时，老马心中松了一口气，在校尉的搀扶下，自己大步走了出去，去看这个十几年来不易的少年，甚至可能离开渭城之后，恐怕都见不了一面的人。
……
……
一少年提着三把刀和弓箭，向着原先的地方走了回去，少年推开房门，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房间，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门外时，看到数米外小侍女吃力拖动水桶而憋红的黑瘦脸颊。
少年并没有去帮，并不是他狠心，而是小侍女天生的体质就是如此，不管干多少活，还是做多少事情，甚至在炎炎酷暑都可能冷的掉冰窟子一样。
少年远远的望着，直到桑桑靠近，才高兴的说道：“宁缺，你回来了。”
宁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她又去喝酒了。”
桑桑点了点头，随后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走进了房间，又极为默契地走到木箱旁，打开箱子从里面最深处摸出一个包裹极严实的木盒。
看着木盒里的散银，两个人都没有数，桑桑低声说道：“老规矩五天数一次，前儿夜里刚刚数过，二百九十六两三钱四分，除去先生喝酒有些钱之外，就剩这么多了。”
活人不值钱，死人才值钱，这一句话不知道是从几百年前谁的嘴里传的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立下的规矩，两百多个马贼，活着的马贼，虽然被俘，但发下来的赏钱，比死去两百多个的马贼的钱要少了好多，因为活人废粮，而死人不会，原本要直接给顾言的赏钱，顾言一股脑的全交给了宁缺。
而宁缺每天却成了付酒钱的人。
“看来去长安后必须想法子多挣些钱。”宁缺神情认真说道。
桑桑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的钱也不少了，但是钱不是省出来的，只能是挣出来。
“看着时间也不多了，我去趟酒坊，很快就回来……”
渭城在北方偏民众宿地的地方，一个穿着破旧衣裳，散乱的头发，让一旁的有些人第一眼确定不了是男是女。
在那一个酒坊之中，喝了好几壶酒，但都不见其醉，正在所有人称奇时，那个女孩又将散乱的头发扎成了马尾，看着眉宇之间属于女生的妩媚，才方看得见是男是女，一旁的老婶子上去，看着那有些清秀的侧脸时，又说到他远方的侄儿，让她做他的妻，却被顾言一句回绝。
顾言又在喝着酒，这些天来，那个模糊的身影，总是发疯了找自己说话，甚至让她觉得这里不是真实的场景，好像是一种梦境，前天桑桑在宁缺走时的嘱咐下，请了这方圆十里外最好的郎中，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病，郎中也看不出病，只好开一些安神的药，拱她服下。
而顾言在这种环境下，只好每天喝酒度日，来麻痹她的神经大脑。
渭城确实很小，没过多时，宁缺就走过来，对着酒坊老板先是笑了笑，便直接询问价格。
“六两九钱。”
宁缺点了点头，当前交付了给他，酒坊老板收到钱后，不时的笑一笑，有些调侃的说道：“好好看看你家媳妇，天天喝酒的，怕不是被人给寻了回去……”
宁缺回头看着了一眼无异样的顾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道，谁能把她给寻回去，那也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宁缺取了一个空碗搁在桌子上，又倒了一杯酒，似乎想和顾言喝几下，顾言也没有在意，微红的两腮上，准备碰杯的时候，宁缺看着碗里晃荡荡的酒，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才听到远方那里传来的悉悉窣窣的声音。
宁缺看着对方的车队在十几人的护卫，又携着一部分的灰尘，在这路上狂奔，一路朝着的方向是渭城军营，宁缺心中生疑，几辆马车又他们身旁过去，在最后一个马车时，窗帘被掀起了一角，一小孩向坐在那里的人微笑示意，顾言笑了笑点了点头。
在后面是负责殿后的人，满脸警惕注视着四周，单手持缰而行，好像是他们的首领，那人瞥了一眼顾言，然后加快了速度，眼中仿佛根本没有这些人的存在。
宁缺看着这些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车队，心中的不安也愈加的强烈。
……
……
“你哥哥是谁？”
“不知道。”换小青摇了摇头，“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但也只是在我的记忆中，我自来这十里小山五方亭过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偶尔会有书信往来，但他从来不透露他的消息和他在哪里……”
“你不开医馆了？”
“不开医馆了，我要跟着姐姐去找我哥。”
“路上危险！”
“可姐姐答应过我的事情？”
“我没有答应过你，你自以为我答应过你了，再说给你钱了，你又不要。”
“有钱，可能以备不时之需，可有钱买不了天下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东西？”
唤小青笑了笑没有说，背着那个快如她高大的书囊，走到了前面。
叶红鱼微微一愣，唤姓很少见，如果真如她所说的话，那么这个人会是他的可能性会非常大，看着面前只有一米四，且古灵精怪又说不好是什么感觉的她，叶红鱼也并没有在意。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叶红鱼在第二天阳光放行时，骑着快马便向老人所说的地方，飞奔而去，一个小女孩背着高高的书柜，手里拿着地图也跟了上去。
无论是后来，到了越国的都城，还是搭上了越国去唐国的商旅，还是睡觉，还是骑着快马在雨中奔行，总是在不远处看见这么高高的书柜。
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跟着叶红鱼又看着山上药材丰富到让她望而止步的时，在上山采药忘了时间的孩子，被隔在溪水那边。
冬季已过去，小溪上的冰在暴雨的冲击之下，已然破裂。
看着破裂的湖面，女孩在大雨中嚎啕大哭。
叶红鱼看着还在对面的女孩，没有理会，继续牵着马走，最后当孩子实在忍不住，看着已经远去的红衣，抡起袖子，打算往溪水里跳的时候。
那个时候，叶红鱼突然出现在对岸，一步跨过小溪，又一步拎着孩子返回。
黄豆大小的雨点砸在身上，孩子在下山路上，却一直笑得很开心。
出了山之后，叶红鱼看着远方立着唐国边境的石碑，说道:“小青，你帮我做一红衣，我教你一门怎么才能够爬山不累，下山很快，打人都不会疼的小法子。”
孩子伸手胡乱抹着雨水，咧嘴笑道:“好嘞!”
一米四的个子，使劲打着把伞，想打过叶红鱼的头上，可总是打不上去，伞的拐角依稀撞折在叶红鱼的额头，叶红鱼没有说话，反倒是换小青手足无措了起来，最后叶红鱼笑了笑，将那把伞接了过来，两人在伞下由叶红鱼打着，走向了那里。
叶红鱼看着在自己身旁的小个子，也渐渐回想了当初，那个曾经自己仰望的人。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