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明一仰头，就见一个黑铁塔一样的“庞然大物”出现在巷口，人还未到，一个粗重而沙哑的声音已传了过来：“你们不干活，蹲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大家闻声都站了起来。赵铿赔着笑脸说：“这不是等领导您来下任务嘛！”
“黑铁塔”咧嘴一笑说：“你这几年煤灰吃了几十斤了吧？还要我给你下任务？”
萧月明看他身高足有一米九，面孔黑得象是涂了锅底灰，五官长得不是很协调，但因为一脸憨厚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倒是很和气。
“黑铁塔”走过来，扫了众人一眼，说：“他们两个我都熟——这一个就是你内弟吧？”
赵铿忙说：“对对，这不大学刚毕业，工作还没着落，就跟我来窑上体验一下生活。”
“黑铁塔”嘿嘿一笑，瞅着萧月明说：“这里的生活真没什么好体验的。天天在煤灰、炮烟里薰着，那气味洗都洗不掉，连老婆都会嫌你身上臭——你还没找对象吧？”
萧月明点点头。“黑铁塔”便说：“那要抓紧时间了——”“黑铁塔”拿蒲扇一般大的手掌按在赵铿脖子上说，“你看你姐夫，身材瘦得象麻杆，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能教你姐姐死心塌地跟着他，这倒是个本事！”
赵铿红了脸，推开“黑铁塔”说：“老李你说什么呢？别拿你当人看，你他妈倒给我满嘴喷粪！”
“黑铁塔”不急不恼，笑着说：“开个玩笑，这就急了？不跟你们闲扯了，我还得去别处逛逛。”“黑铁塔”将手里提的塑料袋递给赵铿说，“这是四支火药，放两炮足够了。药又涨价了，省着点用。”
赵铿接过袋子看了一眼，咬着嘴唇说：“又涨价了？涨多少？”
“黑铁塔”说：“现在是一支药扣两块钱。”
赵铿骂道：“真坑，放两炮，一罐碳没了！”
“黑铁塔”又嘱咐大家几句，转身走了。赵铿拆了袋子，拿出一支金黄色外皮的火药来，俯身拿起地上的接线板，吩咐道：“我在这里放炮；李瑜去上面找罐；二叔你去检查一下绞车；月明，你拿铁镐抓一些硬泥块过来，我堵炮眼用。”
听了赵铿的吩咐，大家分头去忙了。萧月明拿了铁镐，在北边的炭壁靠近地面的位置上找到一些硬泥，拿铁镐一块一块刨下来，放到锨头上端给赵铿，然后蹲在一边看他弄炸药。赵铿接完引线，拿电钻在炭壁上斜向钻了一个洞，将接好线的管状炸药塞进去，用泥块封了口，又拿木棍捣实，站起身来说：“弄好了。躲远点！”
萧月明收敛起地上的工具，跟着赵铿退到十几米外的巷口。转过弯来，赵铿将电线板上的两个线头往一起碰了一下。只听“轰”地一声闷响，萧月明眼看着刚才埋炸药的地方摊下来一大堆煤块。紧接着，灰白色的烟雾窜起，迅速往巷口这边弥漫过来。
萧月明退到南边的一个回风巷里。尽管离炸点足有三十多米远，他还是闻到了炮烟那种甜丝丝却令人作呕的味道。过了十几分钟，烟雾才慢慢散去。赵铿上到绞车那里，将装碳的托子拉到炭堆旁。“铁算盘”也跟过来，三人抡起大窑锨，一口气将托子装满。赵铿拿镐头在托子上锤了三下，等在上面的李瑜听到响声，便开动绞车将托子绞了上去。
一连装了几托子，萧月明才弄明白整个工作的流程。所谓的“托子”，就是用铁皮打的用来运煤的工具，形状跟浴缸很相似。它圆头的一端系着钢丝绳，钢丝绳缠绕在绞车的辊子上；托子另一端拴着一根尼龙绳，用来将空托子拉回到炭堆旁。守在下面的人装满托子，开绞车的把托子拉到绞车旁，有个人跟着托子上来，把托子里的炭倒出来，再拉着空托子回去继续装炭；“跑罐的”把罐装满，顺着铁轨将罐推到井口中央的罐笼上，按一下电铃，叫上面的人把罐升上去，卸完罐里的炭，再把空罐放下来，“跑罐的”把空罐推回到绞车旁——如此周而复始。
萧月明乍接触这一行，“技术活”干不了，赵铿就安排他装托子、来回拉托子。萧月明倒是不惜力气，事实上干什么事他都愿意多出力不落人后的，但毕竟体力活干得少，身体跟不上，几个来回下来，汗就出来了。他干脆将毛衣毛裤都脱了去，身上只剩下单衣单裤。
拉托子看似简单，实际上也有一些纠结在里面。钢丝绳往辊子上绕的时候，弄不好就会从辊子上掉出来，缠在一边的挡板上，或者先缠起来的大绳圈脱出来压在后来的绳圈上，钢丝绳再往回脱的时候就会被卡住。因为这些原因，拉起托子来，经常一停一顿的，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萧月明知道下力气的活，都不会舒服的，只能暗地里劝自己忍耐。就这样，大家一口气运了四罐碳出去，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赵铿发话让大家休息一会儿，随后去了绞车那边，跟“铁算盘”和李瑜抽烟拉闲呱。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