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萧月明预感的那样，从第二个班开始，“铁算盘”就开始找他的麻烦。起初，萧月明懒得理他，故意装聋作哑，一看他要发难转身就走。而“铁算盘”以为萧月明害怕了，反而变本加厉去骚扰他。
有些人天生就是贱骨头。这种人待在人群里，不是想着如何与人友好相处，而是变着法子要出人头地，而贬低别人就成了他表现自己的一个捷径。他们专门找那些外表看起来软弱可欺的人作为攻击对象。先是用痒痒挠去试探他；见对方没反应，就拿钢针刺他；还不见反应，就会毫不犹豫地拿刀子去捅他——因为伤对方越重，就越有成就感。
一般人受到攻击都会反抗的，不过是忍耐力大小的问题。这些人就喜欢挑战别人的忍耐力，觉得对方是“哑巴”，却非要逼着人家“说话”。“哑巴”也是会爆发的——等这些人被“哑巴”猛咬一口，震惊之余，还会责怪人家“干嘛那么凶”，却不想想人家已经受了他多少欺负。而他们一旦遇上比自己强的对手，就立刻改变策略，转而笑脸相向、阿谀奉承，甚至自落身价去做对方的狗腿子，这尤其是这种人最下贱的地方。
这一天黎明时分，萧月明跟着托子往上走的时候，托子在拐弯的地方猛然加速，他来不及反应，托子撞到“墙”上，吧嗒一下翻了个，里面的炭倒了个一干二净。他赶紧发出信号让绞车停下，回头喊赵铿过来，两人一起重新把托子装满。正忙活着，“铁算盘”从坡上走了下来，隔着老远就开始数落——“唉，我说小伙子啊，咱干活可不能马马虎虎！咱们来这里吃苦受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挣几个钱吗？你这么老出差错，得耽误多少工夫啊？少出一罐碳就少得八块钱，一个人就少拿两块钱。两块钱能买两袋盐，能买一瓶丽山大曲，能买一麻袋大白菜；一天多挣两块钱，一年就是七百三十块，这些钱买的东西是不是更多？大家照顾你，叫你拉托子，你就正儿八经拉好了！你想想，你托子装慢了，上面装罐的就得等着；你空托子老是拉不下来，下面的人也得等着……”
萧月明忍着气打断他说：“行了行了，你还有完没完？”
“铁算盘”两眼往上一翻，不依不饶地说：“犯了错就要勇于承认错误，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李瑜这时也走了下来，使劲拉了“铁算盘”一把，说：“好了，少说两句吧。快上去开你的绞车！”
“铁算盘”甩开李瑜的胳膊，嚷道：“哎，他们年轻人犯了错，说他两句还多了是吧？”
萧月明上前一步，瞪着“铁算盘”说：“你干活麻利，你牛逼！要不你来拉托子，我开绞车？”
“铁算盘”冷笑着说：“你开绞车？你开得了吗？要说拉托子，我合上眼都比你拉得快！”
萧月明强按住心头的火气，说：“那你是存心找我麻烦对吗？还是手痒了想打一架？”
赵铿上来推了萧月明一把，说：“都别叽歪了！他是咱叔，你对他恭敬一点！都去干活！”
萧月明哼了一声，说：“那是你叔！我没有这样的好叔！”
“铁算盘”一听这话又来劲了，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听听，这样的年轻人，一点礼貌都不懂啊！我今天就教教他到底怎么拉托子！”
“铁算盘”说到这里，疯了似的跑到绞车跟前，按下电机开关将托子拉了上去，一弯腰掀翻托子，把煤块倒干净，扯起尼龙绳往肩上一背，象一头撒欢的牛犊子，拉着空托子往下面冲过来。大家急忙闪到一旁，表情复杂地看着“铁算盘”一个人的表演。
“铁算盘”拉着托子从大家跟前一晃而过，拐了弯往炭堆上窜了过去。就在托子离炭堆十来米的地方，“铁算盘”停住不动了。他弓下腰使了使劲，托子没动，抬眼见大家都在看耍猴的一样看着他，心里更加上火，一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钢丝绳紧绷起来，上下打着颤，猛听见“哗啦啦”一阵响，钢丝绳骤然松弛下来，垂到了地上。与此同时，“铁算盘”的身体象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越过炭堆，皮球似的滚了两圈，冲进前面的水潭里。赵铿和李瑜赶忙上前，把他从水里拉出来。
“铁算盘”浑身湿淋淋的，脸色铁青，嘴巴使劲撅着，看上去仍是愤愤不平的样子。大家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来，索性各自走到一边去了。出了这个小插曲，大家再也没心思干活，好在前面已经出了九罐炭，勉强能交代过去了。随后，他们将崩脱出来的钢丝绳一圈一圈缠了回去，收拾一下残局，出了井。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