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忽暗的灯光、节奏隆隆的音乐，人们好像在这样的环境下会变得容易放松自己，因为入夜以后，被看见的，便不再是白天那个模样。也许一觉醒来，走到太阳底下，就仿佛重生成另一个人一般。
至少吴凡建觉得，谁要是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认不出来。那个西装笔挺谈笑风生的商场精英模样的小吴总，竟会穿得像港片里的花花公子。花衬衫的确也是过于风骚了，三粒纽扣都没有扣，小半个胸膛若隐若现，脖子上还有一根蜜蜡挂着。
纪鸣沙也的确不太好认。吴凡建是就着卡座找过去的，否则远远地谁能认得出那个穿了一件宽大的袍子似的改良版大褂的男人，就是他呢。
和白天在办公室或者酒桌上嘻嘻哈哈得甚至带点痞子气息不同，这时的纪鸣沙眼神里有股子阴鸷感。
太久没有和纪鸣沙谈夜间的生意了，吴凡建都快忘记纪鸣沙的另一面。
“兄弟，你约我来这里，总觉得不是件好事啊。”纪鸣沙给吴凡建倒了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举杯，自己喝上一口，再把下巴对着吴凡建的杯子努了努。
“老纪啊，我今天约你来，也是想说，福罗格娱乐这些日子来谢谢你帮着赚了不少钱，我们该把佣金结一结了。当然，比预想的情况还要好，我会额外给你100万的红包。”
原本身体往前凑着的纪鸣沙突然伸了个懒腰，然后整个人都向后躺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像是这样就能离吴凡建远一些。
他冷笑着看着吴凡建，大约十几秒之后，又从冰桶里夹了一块冰丢进杯子，仿佛很有兴致地研究着杯中酒随着冰块慢慢融化的色泽变化似的。
吴凡建没有被这样的眼神吓倒，他喝完了一杯，又浅浅地倒了两指高的威士忌，慢条斯理地加了三块冰，轻轻晃动着，比纪鸣沙还悠闲，甚至认真地比较薯片、爆米花和芝士佐酒口感有什么不同。
终于，纪鸣沙还是开口了：“吴凡建，你这算是一拍两散了？”
“老纪，你这个话说得就有些伤感情，我和你合作愉快，合同满期，除了该结算的费用还有bonus，哪里就是散了？”
纪鸣沙把杯子放下，审视着吴凡建的表情，后者也收起似笑非笑的神情，与他对视。两个人眼神里的对峙和猜疑，渐渐在剑拔弩张了几秒钟之后，变成了偃旗息鼓。
“谢谢小吴总慷慨！”纪鸣沙举杯，吴凡建回应。
“纯属好奇，终止合作这件事，是左总的意思，还是小吴总的意思？”
吴凡建眯起眼睛，他想起左莳和他提过，纪鸣沙总是在言语上对她颇有轻薄，此时，竟还堂而皇之地把左莳拿出来说，看来这家伙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没解开的嘛。
“纪总，其实，是左总的意思，或者是我的意思，都是一个意思。”到了这个份上，说透了也没什么不好，生意场就是不需要有好人，只要够懂规矩就行，“不管怎样，我们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纪总的口碑，绝对不会受到半点影响。不，我们一定会再把这次合作的良好体验在朋友那里好好宣传一番，给纪总再多带点生意过来。”
这番话倒不全是场面上的客套，吴凡建第一次和纪鸣沙有业务上的合作，就是朋友的介绍，那时不过是一笔几百万的收购项目，代持的资金只占其中不到三成，佣金连一个爱马仕的包都买不起。但是这么些年来，在吴凡建一个男人的眼里，纪鸣沙是个合作得相当顺畅的伙伴，他并不善良，却很有契约精神。私下里吴凡建当然知道他是那种典型的性别男爱好女，尤其是美女，不过这个毛病也从来没有影响到生意。
尤其是涉足娱乐圈这些年，纪鸣沙有机会见到的美女多如牛毛，他也从没吃过窝边草。就是不知道左莳怎么好像和他杠上了似的。
“那就先谢谢小吴总了。”
“这周可能来不及，我们月底之前把手续办妥，交接的事情……”
“小吴总！现在还没到年底嘛，有些项目的回款是不是得等一下？佣金是看基数的，请允许我斤斤计较一番。”纪鸣沙没等吴凡建说完，先行打断了他。
他居然这么……死皮赖脸吗！
“老纪，你向来是个干脆的人，这一次为什么……”吴凡建看着光影中那张不太清晰的脸，某一瞬间有些恍惚，“你该不会对左莳是认真的吧？！”
“你说呢？”
吴凡建笑着摇了摇头，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喝得大概是有点太多了。
纪鸣沙也大笑起来。
有时候，笑是最好的交流方式，每个人都能从这无言的反应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解读。好像吴凡建懂了什么似的，而事实上，他自己都不是太确定还想要再多留几个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肯定是和左莳有关，但是，“认真”？这也的确过于可笑了。
熊哥都参与进来的事情，不禁让纪鸣沙非常好奇。左莳这个女人，漂亮之外，更添了一些神秘的味道了。到底是谁和她有着这么大的仇怨，煞费苦心地布局想针对她。这一击不中之后，对方还会有什么别的招数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那个暗中布局的人能成功想出新的点子来搞垮左莳，好让他看看这个女人崩溃的样子。还是说他想和她一起会会那个颇有点手段和想法的、躲在暗中不知还在酝酿着什么坏招的家伙，看左莳既痛苦又不服地对抗。
不得不说，他对左莳的耐心，和对别的女人相比，简直已经是过往的一个新记录了。纪鸣沙真说不好自己图的是什么，如果，真的只是如果，现在左莳愿意乖乖地爬上他的床，也许他不会觉得得偿所愿，反而会有一丝……无趣吧。
夜越来越深，酒吧里的客人却丝毫不见少。吴凡建和纪鸣沙甚至碰到了不下两波聘聘袅袅过来让他们请一杯酒的女子，其中有一个模样真的相当可人。
到底意兴阑珊。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