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怡收到了一封陌生邮件，标题就是这样一句触动人心的问话。
虽然很清楚这完全可能是一封垃圾邮件甚至带有病毒，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它。因为发这封邮件的时间太微妙了，这不像是一个巧合。
2019年4月12日23：00。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时间，可是这几个数字在钱佳怡眼中却不啻一道没多少人知道的密码。
4月12日，是妹妹钱佳悦的生日，可是她永远只有23岁了。
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那封邮件，没有什么链接跳转，也没有其他可疑的内容，就是一封写得密密麻麻的文字，大约七八行字，不分段没有字体的变化，却把事情讲得很明白。
10年前，假如钱佳悦没有去参加那次试镜，没有在酒会上认识那个人，也许今天她和钱佳怡会一起庆祝生日，感叹已经是快奔四的“老女人”了。说不定，有老公和孩子陪着，笑容满面地告诉她们，哪怕到了四十岁五十岁，还是觉得她很美，会永远爱她。
但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没有如果，钱佳悦年轻的生命永远停在了23岁，而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是4月8日，再过4天就是她的生日，钱佳怡给她准备的红内衣和红袜子，躺在抽屉里，像是一抹血。
早五分钟出生的钱佳怡是姐姐，钱佳悦是妹妹。
双胞胎长得并不是那种乍一看一模一样的，感情却好得像是连体婴。
钱佳怡性格比较内向，从小爱看书，皮肤更白一些，眼睛细长些；钱佳悦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爱笑，话痨，眼睛忽闪忽闪像猫。
爸爸妈妈因为要做生意，在家的时间不多，双胞胎成长的时间里通常都是钱佳怡在家收拾房间看看书，等差不多的时间，门口响起咋咋呼呼的声音，她就准备和钱佳悦一起吃饭。饭当然有阿姨烧好，可是钱佳怡喜欢帮钱佳悦盛饭、把卧室整理好，她说自己是姐姐，肯定要照顾妹妹。
大学的时候，她们变得更不像是双胞胎了，钱佳怡读的是市内的大学，编剧专业，钱佳悦则有意地考了BJ的学校，学表演。她说以后姐妹俩就可以手握南北的大把人脉，一个写一个演。
钱佳怡当时怎么也没想到，钱佳悦的这个梦想，竟然是她们的噩梦的开始。
这世上美人太多了，想演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钱佳悦说毕业一年也没接到什么活，就是几个小广告。她倒是不愁生计，只是觉得梦想无法实现，有些郁闷。
钱佳怡恨自己那时居然鼓励她，坚持下去，总会遇到赏识她的人。
那个人很快就出现了，他姓吴，是一个和很多导演都熟悉的投资人。和蔼可亲，懂艺术，不土豪，手里有一些资金想投给那些真的想好好演戏的年轻人，因为他们去和握着大量资本资源的一线明星相比，机会太少了。
就在钱佳悦快要过24岁生日的时候，她接到了一部戏。离主角还远得很，可能算女三号女四号都勉强，但是她还是很兴奋，因为至少有十几场戏，有台词，有对手。
兴冲冲地去试镜，小女孩也算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看吴总约的地方不是酒店不是私人公寓，而是一间办公室，大大方方就去了。
只是，明明试演的是律师助理，在见客人的时候大家一起喝了杯咖啡，怎么醒来之后却在酒店套房里，旁边躺着那位吴总。
意识到自己被骗的钱佳悦倒也干净利落，穿上衣服狠狠踹了对方重要部位，连眼泪都没流一滴，买了机票就回家，找姐姐商量，要去告他。
当时她们怎么能想到，有些人权势财力足以让他在某些时刻只手遮天。去见律师的钱佳悦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钱佳怡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医院。
一个花样的女孩，弥留之际只剩一具残破的身体。据说至少被五六个人侵犯，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肤。钱佳悦最后的眼神里充满恨意，钱佳怡懂，那是让她报仇。
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放弃过，却只恨机会越来越渺茫。这封邮件让钱佳怡濒死的心立刻活了过来，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能说出吴仁义三个字，就是她眼里的光。
她们没有告诉其他人那位吴总究竟是谁（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写出这封信的人，既然能知道这个故事，足够神通广大。
他一定是和吴仁义有恩怨，未必是真心帮自己，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报仇的希望，对方要的代价再大，她也愿意。
在钱佳怡收到邮件之后的一小时，她的手机接到个不知名的来电。
“钱小姐，虽然很晚了，但我相信你睡不着，所以就冒昧打扰。”那是一个变声器里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可不知为什么，钱佳怡却觉得有些亲切。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和她站在一起，恨着吴仁义，想要找到一切机会复仇吧。
自从钱佳悦出了事之后，爸爸妈妈停下了生意，拿所有钱出来想要为死去的女儿至少求得一个公道，那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人家既然可以轻轻捏死一只蚊子，两只苍蝇也不在话下。
再后来，他们死了要“公道”的心，只想求得对方哪怕一句道歉。还是天真了啊，人怎么能懂得兽的世界？
两年前，爸爸心脏病去世，妈妈住进了精神病医院，钱佳怡本来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害怕是幻觉，或者对方突然挂断电话，那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下意识用力抓紧了话筒：“是我，你别挂，千万别挂！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能帮我报仇对不对，你不怕他们对不对，你……我没有钱，但是除了钱，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让我去杀了他们都可以！”
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在笑，奇怪，明明是机器的音质，可听起来像是温暖的安慰：“傻女孩，杀了他们再赔给他们你一条命，这生意也太不上算了。”
钱佳怡的眼睛瞪得滚圆。她抓起一只笔，记下了一串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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