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义对所有人都充满不信任的审视，更别提向来知根知底的姜瑜柔，她的好心，此时显得更可疑，虽然她冠冕堂皇只是为了股价，还要算利息，但这动作本身却是善意。不像她。
“有钥匙怎么不自己开门进来？”吴仁义答非所问。
姜瑜柔笑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吴仁义似乎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漂亮多了，她挑眉的动作甚至带点风情：“你不换锁是你的事情，我不觉得自己应该开这个门。”说着，她掏出钥匙放在桌上，“我只有这一把，信不信随你。”
吴仁义看都不看钥匙，哪怕姜瑜柔复制了无数把钥匙，随时在他不在的时候回来把别墅翻个底朝天都没关系，要紧的东西他一直锁好着。而且似乎这个女人现在还愿意做他的盟友。
他也不废话，直接开口：“帮我，就这一次。”
似乎姜瑜柔在思考他说的帮到底是指什么，所以没有立刻给反应，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有些出神。吴仁义又觉得她这或许是在权衡，于是补充了一句：“我在考虑退出来了，所以钱不是那么重要。现在关键的是，不能被人阴了还怂得跟孙子一样。”
也不知道姜瑜柔是被钱打动了，还是自己想明白了，她说：“这个后面再谈吧，公司补税的事你自己想办法，要快。现在对税收这个事要动真格的了，别自己找死。然后那些女人，还是我去查。”
吴仁义懂了，她是要拿名单卖个好价钱。
过去处理网上那些破事都是姜瑜柔在操作，她的人脉的确比较直接。差别只是在于，过去他不用付钱给她。想到这里，吴仁义隐约生出一丝后悔，但很快就从心里抹去了。他从未做错过决定，哪怕错了，也是尽快止损，重新获利，偏偏不花时间去后悔。
只是这一次的对手似乎从四面八方把他们的出路都拦得死死的。姜瑜柔不再和吴仁义有过往那么紧密的利益链接之后，颇有了些旁观者清的冷静和无所谓，不像之前那样，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所有障碍扫除。在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感谢吴仁义先抛下她，否则今天也许自己真要被拖着一起死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去人肉出爆料那些人的身份，然后再看到底是挖出对方背后见不得人的秘密或是花钱摆平，让她们自己出来辟谣；同时再买几百个小号针对那些发出爆料的人控评，把水搅得浑浊不堪，大家热闹看得高兴，但并没有那么在意真相，从而把一面倒的控诉变成网络上的无脑狂欢。
可是好巧不巧，赶上了净网计划，政策上很明确了打击网络暴力，也在呼吁网络实名化。如果这个节骨眼还买大量小号同一时间针对同一个话题引战，原本跟自己没关系的一件事，反而成了姜瑜柔完全不给上头面子，顶风“作案”。所以姜瑜柔发出去的消息才两个小时就收了回来，她不在乎已经花出去的钱，只要确保战火不要从吴仁义那里来到自己身上。
“不能再用老一套了，我还在想办法。”
看到姜瑜柔这样的回复，吴仁义从一开始的愤怒，渐渐生出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都赶上了国家的新政策吗，无论是税改，还是网络监管。要怪姜瑜柔不肯用心帮他？可是她能做的那些事他自然也知道个大概，即便迎难而上找出那些人，即便最终变成了一场混战，参与的人不会像之前那么多了，都是旁观者，看着搅乱这池清水的人一个个被抓出来，可比看香艳刺激的八卦有趣多了。
而锤下来的最后一下重击，是一封网上的联名信。
这是一封呼吁不要去人肉受害者的联名信，发起人是凌蓓绮。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好像对受害者的要求比犯下罪行的人的要求要高得多。如果一个女孩收到了侵害，除非她是大白天出门，除非她穿着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皮肤露在外面，除非她目不斜视没有对男性表示出一丝善意……总之，只有她是完美受害者的时候，人们才会同情她，才会愿意去声讨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对女孩有邪念的男人。
那是不是反过来说，就是只要女孩穿裙子出门逛街，或者在晚上九点十点和朋友聚会散了回家，甚至因为善意对人露出微笑伸出援手，就是她主动在邀请男性对她进行伤害？这个逻辑太可笑了，也太可怕了！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去约束罪犯，反而去对受害者横加指责，是他们的不够完美，给了罪犯犯下罪行的念头，给了罪犯实施罪行的机会。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人们不花时间去指责罪犯，却愿意花数倍的精力甚至金钱来扒出受害者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的家人、朋友，以此找出种种证据来证明他们是活该受到那些罪行的。
……
我实名倡议，我们保护受害者的第一步是保护他们的隐私，呵护他们的伤口，反对人肉受害者，反对毫无底线又几乎没有成本的二次伤害。”
这封联名信一出，网上再一次“爆炸”了。当然也有不少评论在猜测凌蓓绮是不是过往也遭受过男性的伤害，话说得并不好听，但是已然相当收敛。而在她的带头下，影视界的明星、文化界的人士、企业家和慈善家……从几百人到上千人都加入了这个实名的联名信签署中。
最讽刺的是，还有一个慈善基金会把联名信接龙发到了姜瑜柔那里。
她看着那封电子信件，觉得好笑。他们不会不知道这联名信就是针对吴仁义的事件的后续吧，当然也知道自己和吴仁义的关系（离婚的事至今没有公开），所以可能邮件发出来根本不是故意的，而是批量转发。
吴仁义大势已去。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