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死的都是忠于镇国公府的军士，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另一方面则借着旱灾肆虐的时机，将北方五州之地变成他的私有之物，借助灾后重建，在这里大力培养亲信，豢养私兵。
如果行事顺利，少则五年，多则不会超过十年，嘉平帝必然能够拉起一支能够与西北军分庭抗礼的军队来。
虽然真正打起来，这支兵马大多数不是西北军的对手，但若是暗中埋伏，分而化之呢？
嘉平帝狠毒到能够利用敌国来削弱西北军的兵力，陌惊弦能眼看着西宛和百蛮长驱直入，屠戮西北军镇守数十年的百姓城池不管，只一心与嘉平帝对抗吗？
成侯连灌了自己三杯酒，这才将胸中悲凉尽数压下：“陛下如今看待咱们，也如同看待当年的镇南侯了吗？”
曾经的大凌并非只有陌无疆这一员猛将一枝独秀，而是有好些大将愿意为大凌镇守四方。
陌家镇守西北，广平郡王一脉镇守北方，而南边儿则是镇南侯的地盘。
当年大凌是有机会将南疆收入版图之中的。
但是镇南侯却在某一次出征之后，陷入敌军埋伏，全家男儿在那一役里全军覆没！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
但是这还没完，镇南侯麾下的一员副将重伤进京，状告镇南侯勾结敌寇，企图拥兵自重，在南疆自立为王。
副将因不齿镇南侯之作为，这才偷了镇南侯与敌寇首领往来信件，连夜出逃，回京告御状！
嘉平帝闻言怒不可遏，下令褫夺镇南侯府爵位，满门抄斩！
这个案子办得又快又狠，等陌无疆收到消息从西北赶过来，只来得及收到嘉平帝的圣旨，让他代替镇南侯收服南征军，拿下南疆。
陌无疆当时看着传旨的小太监，差点儿没忍住当场将圣旨给撕了！
但最终他还是忍下了，仗着自己资历高，愣是没接那破圣旨，拍拍屁股回西北去了。
南疆也就没人能够，更没有人愿意去收服了。
但是嘉平帝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陌无疆和卫国公等人。
也正是从镇南侯事件之后，大凌剩下的武将开始跟镇国公府抱团。
成侯也从自己父亲嘴里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陌惊弦听着成侯苦涩的话语，反倒安慰他：“当年陛下对镇南侯出手太仓促了，虽然收回了镇南侯手上的兵权，但是也让朝中武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请辞的请辞，抱团的抱团，这才让陛下收敛了这么多年。”
“可是陛下如今已经不需要收敛了，他有足够的实力和声望将兵权收回来。”
成侯闷声道：“我能够理解天下一统权兵归拢的道理，但是如今西宛和百蛮频繁叩关劫掠百姓，北方大宸虎视眈眈，南边儿还有一个浑水摸鱼的南疆，且不说大凌根本就还没有真正站稳脚跟，就急着将兵权全部收回去是不是太着急，只论陛下收拢兵权的手段也太让人寒心了！”
直接坑杀镇南侯满门！
末了还给镇南侯扣上一顶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的帽子，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试问哪个替大凌打天下的武将看见镇南侯的下场不感到寒心的？
陌惊弦道：“抱怨无用，准备好退路就是。”
成侯嗤笑道：“陛下将我等家眷亲友全部迁居御京，名为看重实为监视，如何退？”
“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便有大好的退路摆在眼前。”
“怎么说？”成侯看着他，“小公爷，我跟你交个底，我如今坐在京畿守备这个位置上，说得好听是陛下将性命交付，但是实际上京畿守备军根本不是我能够调动的，我不过就是陛下树在那里的一个靶子，替别人把位置占着罢了。”
“只要小公爷能够将我家中妻儿带走，安置妥善，我愿意在这个位置上坐到死！我死之前绝不让任何人将这个位置抢走！”
成侯跟英国公等人不一样，老英国公、卫国公、定国公是陌无疆一手提拔出来的亲信，从来都与镇国公府共同进退。
他们手中的兵力都投入了西北防线，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成侯不是，老成侯当年是跟在先帝身边的，后来帝位更迭，手中的兵权第一时间就基本被收走了，变成了如今的京畿守备军。
成侯空有京畿守备的名头，却没有调动的实权。
但是好在成侯是跟陌棠一起长大的，他不像老侯爷那般迂腐，明知道没有好下场也至死不渝要为大凌尽忠。
他早早就上了镇国公府这条船。
陌惊弦拦着他发誓表忠心：“成伯伯，倘若我信不过你便不会与你说这些。”
他当然知道陌惊弦如果对他有所保留，必然不会与他分析这些藏在人心里的龌龊之事。
但是陌惊弦信任他，他也要有所表示才是。
“你说，要我做什么？”
“我从西北退回来，必然有大批人盯着西北那块儿想要分润一二。”
虽然西北前线不是那么好去的，但是御京城里的这些人并不知晓内情，只怕已经将军功当成了张嘴就能吃到的大饼，都想上来咬一口！
成侯懂了：“最近上门来请托之人必然不少，你可有要叮嘱我的？”
他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瓷杯子里微微晃荡：“听闻成小姐被指给了广陵郡王世子？”
说起这个成侯就一肚子气：“别提了！思敏也不知道是命不好还是怎么回事，在婚姻上头总是不大顺畅。先前的石垣也就罢了，如今的寂先河也满肚子坏水！他一面私下里找微凉丫头给他递话，一面跟着广陵郡王暗戳戳地也不知道搞什么，总归不是好事！”
陌惊弦手一顿：“寂先河私下找过微微？”
“可不是！就前阵子探花宴上，他拦住了微凉丫头，想请托她给思敏带话，说什么自己就是一个闲云野鹤的闲散宗室，只怕辜负了思敏。我呸！说得好像我家丫头自己哭着喊着非他不嫁不可！”
要不是嘉平帝横插一杠子给成思敏指婚，他才不要这样的女婿！
上来就先给女方家里耍无赖，仗着是嘉平帝指的婚，直接破罐子破摔，一点儿脸面也不给。
说得好听，说什么“配不上成小姐，不敢听她的不是，只愿多听她的好处，待成亲之后，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听听这是人话吗？
哦，你不听人家的不是，难道成思敏就会变成一个只有好处没有不是的人了？
等嫁过去了，但凡有个不是就是她的错了？
连给人一点儿憧憬都不给，直接说要跟人相敬如宾互不干涉了？
多大的脸！
这跟泼皮无赖直接说“我就这样，反正这婚也退不了，你爱嫁不嫁”有什么区别？
陌惊弦一声轻笑：“凭他？”
成侯被他一声笑吓得不轻，警惕道：“怎么，你要提拔他？就这样的也入得了你的眼？”
陌惊弦难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成伯伯都看不上的玩意儿。”
成侯乐了：“就是这样说的！要不是陛下指婚，我才不乐意这样的玩意进我家门！”
“那倒是要委屈成伯伯了。”
成侯心里一突，直觉不妙。
果然，陌惊弦直言道：“我想要此次赈灾的钦差之职，周王与吴王那边好说，但是要说服陛下，还缺了点儿。”
成侯懵了：“陛下会同意你去赈灾？”
这捞名声的机会嘉平帝会交给镇国公府？
他疯了吧！
“所以说还缺了点儿，广陵郡王深得陛下信任，如果有他为我说项，此事便能多几分把握。”
他深深地看了成侯一眼：“我不方便去找广陵郡王，正好您与他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还得委屈您忍一忍，替我跑一趟。”
“跑这一趟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广陵郡王上次被揭露出来与朝中重臣私下里有往来，只怕他所图甚大。”
成侯将上一次陌微凉为了诓诚王，让卫国公出手打伤了袁秉，顺便还牵连了广陵郡王一事说给他听。
“我与卫国公本来只想钓诚王这一条鱼，没想到还钓出了广陵郡王这条漏网之鱼。”
可惜嘉平帝视而不见，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广陵郡王与谁往来密切？”
成侯吧唧了一下嘴，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只怕你都不信，就广陵郡王那种货色，居然与李尚书令家有所往来！”
李尚书令多么清贵的一个人，居然与广陵郡王私下往来？
这里面只怕还牵扯了什么事情。
陌惊弦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是李家何人？”
“李尚书令嫡子，翰林院大学士李廷。”成侯有些遗憾，“这李廷走的是入阁的路子，如今都熬到了这个位置，下一步只等着李尚书令退下来，他就能够更进一步了。”
清贵无比的文臣，居然和闲散宗室搅和在一起，关键是嘉平帝得知此事之后却没有一点儿责备。
陌惊弦却笑了：“如此一来，倒是不必委屈伯伯您上门了，广陵郡王自己就会主动来找您。”
不怕他有所求，只怕他真的甘心当一个闲散宗室。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