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说会派人到附近提前待命，也说会配合我们全力出击，但前提是我们打探到确切的消息，确定这不是另一个陷阱。”
她将局里的说法精简归纳了一下。
“知道了。”余策微笑回应。
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毕竟几个小时之前，异局才刚刚牺牲了八个人，此时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会警惕敌人是否设有埋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过只要确定能报复回来，他也相信特战科的那些人绝对不会手软。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对面那个村子探查一下？”
“嗯，先去确认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姜娴闻言跳过水渠，落在了他身旁。
她迟疑片刻，认真道：“要不还是我一个人过去吧？”
余策皱起眉头看着她，心里隐约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姜娴抿了抿唇，低声道：“做这种事也不用动脑子，只要身手够好就行了，两个人去反而不方便行动，嗯……我的意思是，被发现的话，一起逃跑很容易就会互相拖累。”
“两个人互相拖累，至少还有逃生的机会；你一个人去，一旦被发现了，可能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余策理性分析道。
“我不怕死。”姜娴低声回应，顿了顿，她又看了对方一眼，“但是你不能死。”
“我怎么就不能死了？”余策有些好笑地说道。
“因为对异局来说，你很重要，比我重要得多。”
余策收敛笑意，面色平静道：“这是局长跟你说的？”
姜娴摇摇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那你就看错了。”余策道，“如果我真的很重要，那局长就不会把我派出来执行任务，更何况执行的还是寻找怪物这种高难度任务。我真要是异局不可或缺的人物，这个时候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刷网页，而不是站在泥浆田里跟你讨论要不要去拼命的问题。”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你可能觉得我的脑子比较好用，但是调查科的人，哪个脑子不好用？到了上战场的时候，还不要靠你们特战科的人去拼命。没有你们，我们调查回来的东西再有价值，又有什么意义？”
他这一番话……其实不能深挖。
一旦往深处分析，就会发现他的前半段话完全就是在扯淡。
只不过，单从表面上看，他这番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甚至听上去还很有道理。
至少，姜娴是被说动摇了。
她在心里认真思索片刻，心绪渐渐回归平静，接着便将两人日渐清晰的关系，再次拉回到了一个模糊的位置上。
‘我不是谁的附庸。’
她在心里念叨一句，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那就一起过去吧。”
余策耸肩笑了笑，表示没有意见。
其实按他往常的行事风格来说，尽力保全自身、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再做出选择，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但在与异局这些人相处久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各种危险。
面对一些突发状况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躲避，而是自己身为一个有能力改变局面的人，应该去做些什么……
每个人多少都有些英雄情结。
而他的英雄情结……在异局大环境的潜移默化之下，已经渐渐被激发了出来。
用一句大众化的话来形容就是……他上头了。
……
两人做完决定，即刻就沿着敌人留下的脚印，朝着农田深处行进。
在直行约两百米之后，两人依稀看到了远处房屋的轮廓，其中有几户人家依旧亮着灯，灯光与夜空的繁星交相辉映，平添几分悠远之意。
余策在此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先等等。”
姜娴回头望着他，等待他给出解释。
余策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在这个距离上，从村子外围的屋子里看过来，应该也能看到一些移动的轮廓。如果这时候刚好有某个灰质感染者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有可能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从而提前做好防备……走之前，我们得先把具体情况搞清楚。”
姜娴点点头，表示了解：“要怎么做？”
“稍等。”
余策走进身旁已经收割完水稻的农田，用脚轻轻扫过地面。
不出片刻，一只青蛙就不堪骚扰，在两人眼前轻轻跃动了一下。
余策目光微凝，瞬间利用【感觉干涉】将自己的精神力贯入青蛙体内。
青蛙体内同样也有一团微弱的精神光团，但在他那无可匹敌的精神力压迫下，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得动弹。
——他顺利控制住了弱小无助的青蛙。
随后，余策便操控着青蛙跳到村子外围，左右探查了一遍。
五分钟后，他收回意识，长呼了一口气。
姜娴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余策笑了笑：“找到他们待的那栋房子了，阳台上刚好有一个人看守着我们这个方向，地上也有一个四处巡逻的人，我们再继续走下去，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言至此处，他顿了顿，眼中悄然爬上几分笑意，“不过阳台上的那位视角有限，没法一直把下面巡逻的那个人纳入视线范围……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来逐个击破。”
说着，转过身招了招手，朝右手边的方向行去，“我们换一条路，先去埋伏在下面巡逻的那个。”
姜娴依言跟上。
……
夜幕之下，一名身穿黑衣、身形壮硕的青年男子在一栋亮着灯的房屋前来回巡视着。
他的名字叫夏炎，是灰质感染者组织“清水”的一员，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在组织基本属于打杂干粗活的那一类。
不过能混进这个组织，至少说明他对异局绝对是恨之入骨、“政治正确”的。
单凭这一点，他就基本没有与异局和平谈话的可能。
深夜的乡村比之城市亦不算宁静，各种蛙叫虫鸣不绝于耳，偶尔还会有些小动物从草丛穿过的声响。
因此，夏炎在巡视的时候并没有太过警惕，低于他内心阈值的动静，基本不会引起他过多的关注。
某一刻，当经过一栋房屋的拐角时，他突然听到一声远超先前所有动静的声响，从农田的方向传了过来。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仔细观察。
宽阔农田中全是低矮的作物，所有轮廓都在月光下一览无余，并没有出现任何活动着的大型生物。
‘是黄鼠狼之类的动物？’
他在心里想着，也就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大脑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陷入到了一片空白当中，无法再思考任何问题。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的四肢被捆绑束缚在了一起，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想要调动灰质强行发力，却发现体内的灰质像是消失了一般，完全无法被感知到。
这是异局的特制捆绑束带！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抬眼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左右两边正分别站着一个人。
“异局的人？”他沉声问了一句，将目光转到右手边那名男人身上，仔细辨认了两秒，迟疑道，“你是余策？”
‘怎么好像每个人都认识我……’
余策在心里不满地嘟囔着，脸上露出微笑，温声道，“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得到肯定的答案，夏炎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你们是怎么这么快找到我们的？”
他们在撤离时，已经迅速改变了自己的外型，同时尽可能地分散躲过了路上的监控。
虽然这种伎俩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拖延一下异局的追查进度还是可以的。
在他们原本的设想中，他们的这番的伪装至少也能拖延至少四个小时。
可现在连两个小时都还没到，他们居然已经被异局的人掌控了位置，甚至还被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门……
‘难道组织里有内鬼？’
夏炎开始疯狂脑补。
余策摇头笑了笑：“这个就是秘密了。”
“你们其他人已经埋伏在那边的房子周围了？”
见周围再没有第三个异局的人，夏炎就继续做着推测，同时无法遏制地在脸上露出一副“应该就是我想的那样”的表情，等待对方给出肯定的答复。
或许是被压抑得太久的缘故，他想获得他人认同的念头，甚至隐隐已经压过了他对组织的感情及忠诚。
“猜得不错。”余策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随即又话锋一转，问道，“那间房子里总共还有多少人，”
夏炎的畸形心理得到了满足，对组织的忠诚再次回归，闻言不屑道：“你们直接杀了我吧。”
余策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接着问道：“跟你合作的那只怪物在不在你们当中？”
夏炎冷哼一声，重复道：“你们直接杀了我吧。”
余策蹲下身，双手摆弄着手枪，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帮你们组织隐瞒消息是理所应当的，我也不强逼你开口；但是你帮一只怪物隐瞒消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他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直接开启了逻辑强暴，“你们跟那只怪物之间，本来就是最普通的合作关系，嗯……或者说得再现实一点，你们只不过是在相互利用罢了，只要事有不对，第一个要出卖的，就是你们彼此的合作对象……”
他舔了舔嘴唇，接着道，“更何况，你们完全没法保证怪物要做的事，对你们不会有什么坏处……你应该清楚，你们根本不能确定怪物有没有在骗你们，也不能确定怪物是不是有其他更深层的目的……”
他字字诛心道，“万一在实现你们的理想之前……甚至你们的组织都还没开始大展宏图，就被一只怪物给背刺了，你说这憋屈不憋屈？”
夏炎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选择开口。
余策毫不在意地站起身，继续跟他摆事实讲道理：
“我们一会儿也该行动了，到时候就是复仇的时间。这次袭击的主力军是谁？是怪物。杀我们队员最多的是谁？是怪物。”
他笑了笑，“所以啊，我们最想报复的对象肯定也是怪物。至于你们这些灰质感染者，我们不会刻意放跑，但也不会全力针对，能不能逃掉就全看你们的本事。”
他循循善诱道，“如果你说出一些关于怪物的情报，我们就会更加针对怪物，这样你们逃脱的机会也就更高了，嗯……我说得没错吧？”
他举起手枪，最后总结道，“在怪物出卖你们之前，你先提前出卖怪物，这也算是为保护组织作出了贡献，你的同伴们都会感谢你的。”
“可是……”夏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只怪物根本就没跟我们在一起啊！”
“什么？”余策面色微变，“没跟你们在一起？”
“酒店刺杀行动失败之后，它就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它也没有再跟我们联系过。”夏炎如实答道。
“消失了……”
余策的面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对站在另一边的姜娴使了个眼色。
姜娴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
沉思数秒后，余策再次提问道：“你们当时应该是在酒店附近埋伏着一些人吧，那些人有没有看到那只怪物往哪个方向跑了？”
“不太清楚，只能确定它是出了酒店直走的。”夏炎回道。
‘直走……’
余策想了想，取出手机，在地图上找到先前待过的那家快捷酒店，沿着其正门对应的方向往前搜索。
沿路经过的区域，有很多他熟悉的地点。
林州大学、异局大楼、甚至他此时所在的东郊，都在怪物可能经过的区域内……
余策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阵划动，最终停留在了林州大学所在的区域。
如果非要在众多目标地点中选出最可疑的一个。
他心里就只有一个答案。
——林大小树林的那片异空间通道。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