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是啊!家父把我的手打折、把脚打歪,害我现在走路都一拐一拐的。”
“公子受苦了。”
“不过爹爹说我有骨气,还敢回家受罚,是个好汉!便要我拿黄金去赔罪,所以我才在这里!”
“能帮助你,那便是剑桑的荣幸。”
跨过漫长的廊道,季晅熟练的将室内整顿好。
在方采寒搀扶之下,引着神情激昂的潘玉安入宴宾殿。
“公子小心腿,这里有槛。”
“爹爹说他很想见你一面,看是怎样的豪气将军!奈何他事务繁忙,即使是谢戏的最后一天,他也抽不出身!”
“能得护国将军的喜爱,是对剑桑最大的肯定!”
“还有还有!谣传的王府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唔……”
本来还欢快着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炒冷。
这人傻嘛,如果有着兮月甜美的笑容,或是抽刀客憨萌的蠢劲,那还好说。
最怕这种傻得直白,而且直白得可怕的人。
方采寒脸色一阵紫一阵白,有口难言,子鸾公子却没读出表情,仍然张望好奇大眼等着方采寒回答,季晅在旁看着就觉得尴尬难受。
“既是谣言,有部分终归是谣言吧……”
“我就知道!一看剑桑亲切,面容端正、炯炯有神!怎么想也不会是家妓出身!我就觉得肯定是谣言!”
子鸾公子朝大腿一拍,极力澄清,却不想在这两人耳里听起来都是针扎刺耳。
方采寒直板起面孔,直白如刀光的语言激起她的防卫斗志,他要再给这名年轻的未来将领上一堂课。
“公子无理。即便为家妓,也有能人辈出。敛红坊的艺女都互有前身,却各个都是才女,一个人是否有成,看得不是出身,而是教育、阅历与经验。”
“喔!这是《山河世间》里对配白的说词!”
“家妓又如何?如果不屈从于命运,力争上游,难道还比不上平民百姓吗?”
“确实……但我觉得不能相提并论。”
“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爹爹常说,军队就像运作严谨的机关,总有人要挑马粪、喂马粮。如果这些工作没有人做,那么再勇猛的军队也只不过是一盘散沙。”
“所以生得家妓就该做这些工作吗?”
“是啊!”
潘玉安回答的天然直白,果决到旁听的季晅有些讶异。
方采寒耐着笑容,有些惋惜。
“若公子怀着此种思维,想必将来的路不甚顺遂。”
“这我就不明白,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子鸾公子……”方采寒心底纠结拉扯。
她不想干涉潘玉安平顺的人生,却不希望这种不识社会险恶、不见贫苦奋斗的无知继续下去,她不想做个共犯。
“虽然剑桑不为家妓,若是,却也没有什么不好。倘若剑桑曾有不彩,难不成子鸾公子会介怀剑桑的身分,而不与剑桑同欢?”
“剑桑言笑!我知道你并不是家妓,哪有什么如果!”
“是这样吗……”口说无凭,方采寒朝季晅使个眼色,季晅没明白过来,只是傻愣着看着方采寒转身,抽出腰带,将自己的艺服顺着背身滑落肩胛。
季晅本想避讳,奈何方采寒脱得迅速,还没等摆袖遮眼,一道道凶残伤疤写满方采寒整个背部。
小至钉刺刀口,大至那恒更的一条抢眼,要说唯一的洁白,只有覆盖白棉的缠胸。
本该是香艳煽情的场面,子鸾公子却吓得咋舌,直被方采寒身躯历经过的暴力堵得哑口无言。
“剑桑虽非家妓,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方采寒很快收起香肩,轻挑却又沉重的暧昧含眼。
“你!你你你——你——”
“我是朝廷钦犯,还望公子能替我保密。”
食指捎唇,方采寒俏皮的眨眼两下。
“虽是钦犯,但我不是什么坏人,是被时难所逼。”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玉安公子贵为将军,自然见不到平民所及的努力。下人之中,多得是与自己命运抗争、奋斗,却未能有好结果的人,化成一堆枯骨。”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爹驰骋战场,伤疤都没那样多!不可能……不可能……”
“要说我能演得脂白将军,也是有这些伤换来的。公子亲眼所见,都是社会赤裸裸的真实。”
神系潘玉安惊慌无措的湖心眼眸,方采寒掌覆他颤抖的双手,露出皓齿,撒娇艺女的妩媚动人。
“见到如此,公子还在意剑桑的身分地位吗?”
“我……不、我——我……”
“抱歉,剑桑无意吓着公子。子鸾公子能有一颗善良的心,与剑桑相遇也是缘分,这才想着能有一个机缘,助公子看清江湖真心。”
“我不知道……”潘玉安是失了神,惊愕许久才能吐出几个白字。
季晅能懂他的惊愕,要不是方采寒挟着他一路逃命,他也不会用最直接的方式,接受敛红坊的洗礼。
若不是百丝脉真葬送十二伏魔手下,或许看着方采寒背后的伤疤,他也不敢相信。
“总有一天公子会想明白的!剑桑相信。”
方采寒将两仪壶推至烈酒酌满,用心显而易见。
“嘿嘿!虽然剑桑就要离坊,但还希望公子能对剑桑的身分行踪保密!敬公子!”
“你要离开敛红坊?”
“大娘让剑桑饰演脂白,实是引人注目,该换个地方藏身啦!”
“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我该不该听……但、但是,我会对你的身分保密的!我会的。”
“多谢子鸾公子,竭尽全力思考吧!”
装模作样,方采寒一把将清水饮干,用着豪情承诺哄骗潘玉安饮酒。
琼浆入喉,先是爽朗一气,打着饱嗝,接着红晕爬上,闭目就倒睡在玉桌上,睡得比死人还要彻底。
这烈酒不耐地程度比季晅更甚,无论方采寒如何轻摇呼唤都不见反应。
季晅这才卸下防备,熟门熟路地坐到醉倒的潘玉安身侧闲话。
“你也真敢!”
“哼,我最烦这种无知却敞说大门大话的孩子,他醉倒是好事,但愿不要记得太多。”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