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有他得知道的事情……否则做了个既成将军,仍有那天真想法,终究也会变成迫害者。”
方采寒吞下一口大水,学着抽刀客醉酒畅快。
“那就好像,我也是迫害者似的。”
“这种想法会逼死自己的,什么事都要参上一脚,到头来只会把自己淌进无可救药的混水里。”
“你说对了,所以我们才在这里逃命。”
撑起懒惰,方采寒斜倚手掌,眼睛盯着自己在玉桌画圆的指节,思想出神。
“所以我才脱衣。江湖险恶,你也该有多一点的警觉。”
“我还以为,你使眼色是要让我回避。”
季晅动身收拾酒桌,缓解掉脑内不断重演脱衣片段的尴尬。
“别再这么做了,你是女人,女人就该更加爱护自己一点。”
“狗屁不通!是谁只准男人脱衣而不准女人豪气啦?”
方采寒托腮,又饮尽一整杯清水,若不是季晅知道那是清水,都要错认成酒。
她起身接过季晅手边的工作,让他先把一旁醉倒的人士送出宴宾殿。
“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该学会保护自己的是你。”
“你就不怕他爱上你吗?”
“爱上一个满身伤疤的朝廷钦犯,你说笑吧?”
“这倒是……不过谁知道呢?爱恋这种事情难以捉摸,看他再次寻到你的激动,那种殷切期盼的眼神,跟我——”
“没想到你还有爱恋经验啊?季晅公子。”
“——跟我见到新奇机关时是同一种热忱。”
“噗哧!”
季晅与机关木人亲昵的模样在方采寒脑海中迸发,引得方采寒没忍住遐想,快乐出声。
“季晅公子品味独到,看来我得喊你的作品一声大嫂了!”
季晅回敬一个方采寒式白眼,嘴巴总是快过脑子思考,犀利毒舌。
“那你还把嫂子压在舌下呢!”
“你别逗我。这么一来,岂不是每一有人入伙,你就得把嫂子分给他?”
“……我送子鸾公子出坊。”
秋意时节风正好,敛红坊的廊道上都能抚过金风徐徐,湖光映照着夕阳彩红,醉金城的天色湖光一直是万里晴空,水色潋滟更加动人。
方采寒走到廊道最底一侧的水路濯洗杯具,难得地闻进一股熟稔草木气息,混着湖底池香。
自然勾勒着她的脸颊,将心神勾至晚红斜阳。
有些阴云盖住视线,落日就像是个娇羞少女,脸色红润。
方采寒一笑,笑着自己离少女已经远去,这美丽的彩霞还不够打动她。
时光倾泻快速,他们留在敛红坊的时间也不剩多少。
撇除子鸾公子的赔礼心意,还是没有多少富贵娇客愿对脂白竞价。
方采寒倒是省活省得开心,季晅也很快适应起现况,边端名牌谢戏的过程中,他还可以边靠着一旁木栏瞇眼歇息,养养元气。
抽刀客也不知道是哪家大侠风范,早些季晅给他送膳食,他居然还挨着木板倒头呼呼大睡,脸上的装容玩笑尚未揭穿,从根本上失去作弄的意义。
唯一诡异的是,厢房内居然没有半点呼声,季晅甚至一度以为抽刀客是昏厥过去,直到凑近探查还能看得胸口起伏。
他抱着自己的刀鞘蜷缩成团,像个婴儿似地流着口水,睡相有厉鬼狰狞,潜藏凶神,或许这就是方采寒说他杀气重的原因。
方采寒与季晅散发一种与世隔绝的冷冽气场,在数字交错的面白竞价声浪中,独显一格悠游自在。
他们的气息微弱倒只是敛红坊的陪衬,是金柱上的蟠龙踞虎,是金墙上的玉女天仙,只要将自己遁入环境背景,空乏冷清的尴尬也不显得这么突兀尴尬。
直到有人闯入这片和谐领域,那怕是一个打扇指点、一个微弱吐息,还是一连串迎面而来的踅音。
睁开双目,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玉袖风清、两面君子。
轻摇把扇,粗眉利眼,嘴角亲切昂扬地朝着两人招呼。
能独身站在剑桑台前而不显怪异,是那像个活脱秀才,气宇轩昂的刘公子。
“呦,几天不见,怎么脂白谢戏如此冷清?”
“刘公子莫要挖苦剑桑,实属剑桑不讨人喜爱。”
方采寒捏着裙摆欠身,是敛红坊艺女一贯地致歉仪态。
“怎么会呢?剑桑饰演《山河世间》的将军神采,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不给交谈,刘公子搭话没两句,就有一名艺女从旁缠身,介入剑桑的谢戏空间,环抱着刘公子宽阔的背,道出嫌言。
“这位帅哥公子定是消息不灵通,不知道传遍整个醉金城的消息。”
“什么消息?”
“无礼!这是谢戏舞台,岂能随便闯入?”
方采寒急切提到嗓子眼,也顾不得谢戏规矩,直接落台想要喊停突然杀入的艺女报信。
“她啊!只是个王家家府的下等妓女!逃来敛红坊想投靠大娘不成,还在接待王逾川少爷时被当面揭穿!作贱!呸!”
艺女与刘公子纠缠紧密,还没等方采寒出手阻止,那张快嘴就把所有事情抖了出来,唯恐全天下不知道几天前敛红坊发生的一切事务。
消息就是这么在声色场所传开的。
“哦?这可当真?”
“不——”
“是啊!公子如果想在敛红坊寻欢,还是莫要接触那种下等女人,不如来找丹颐。同是采瓣,丹颐可比这被男人用过无数次的母狗优秀得多!”
“剑桑,这事属实?”
方采寒握紧拳头,沉低下头,艰难地挤出字句。
“是……”
“这样啊。”
刘公子表情不动,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配囊,从里面取出两条灿灿金子,交付予方采寒卑微的视线前。
“这是二十两黄金,虽然不及一场谢戏的钱,但应该能给你一些帮助。”
“帅哥公子!你怎么——”
“辛苦你,拼死拼活逃来敛红坊,还要受得这些有眼不识英雄的下等艺女对待。”
刘公子挥耍衣袖,一掌清风将丹颐送出台前,不理会那人的无脑叫嚣。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