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晅试着把解开金球获得的锁孔放入圆柱卷轴内,但孔太大、钥匙太小,看那轨迹,或许还要再找一个粗壮两圈的东西,才能足够填充。
但看周遭,似乎没有符合这种当下的东西。
“莫非是那只假腿?”
小腿部分不够填满,季晅抱着大腿一侧对准锁孔,却在刚进去不久,便感受到卷轴当中有硬物突起,挡住了木桩前行。
季晅抱开假腿,想要伸手进去探,她在金属桶内摸到很多浮凸起的硬物,这看起来是与密室大门中央锁柱相同的结构。
需要有个特定形状的木条结构充当锁匙,去走中央锁柱的空缺。
但他无法拆解,不晓得锁匙是什么,他就无法走这个迷宫。
瞎忙了几个小时,室内昏暗,他怎么样也探究不清圆桶内的机关是什么模样,或许可以用火熔炉化解,但不晓得里面是不存放贵重的东西,这必须让他更谨慎应对。
填沙、灌胶、堆土,所有办法都不能保证机关的运作,他只有靠想,开猜测,靠自己待在百丝脉多年的直觉。
他寻来一跟长竹节,从洞口深入,然后凭着自己的想象臆测距离,在纸上描下一张又一张可能的结构。
接着迭图,让自己所有的臆测有个共识。
季晅端坐在工作室间,一挥墨就是全心投入,连饥饿也忘却,直到背后有人用指尖敲醒他。
“婉儿?”
习惯了她的无声举动,季晅并未感觉到惊讶。
婉儿将一碗粥放在季晅旁边,平常吃的红薯已被切成碎块熬煮其中。
说也奇怪,季晅竟看来可口。
“喔,吃饭了吗?方采寒呢?”
婉儿笔了一连串动作,季晅看中其间从腰间比划而上的动作,形似抽刀。
“抽刀客顾着吗?”
婉儿抖动下巴,又接续比出几个繁杂手势,季晅一下子就看不懂了。
“阿!你还是用写的吧!”
恰好纸笔在手,季晅让开一个空间,让婉儿提笔书写。
敛红坊的下人们,都曾经是个艺女。
婉儿熟练的接过毛笔,挽起袖口优雅,直在季晅空出的画纸上写下“我希望你不要太累。”
几个字。
字迹娟秀,季晅被这一气呵成的优雅勾去了神,突然有个点子在脑海迸发。
“婉儿!要不我给你做个可以贴身的纸板吧!这样你就不必比手划脚了!”
婉儿抿唇,接着重新沾湿砚台,复写下:“这样我没办法工作的。”
“喔……是吗……不然我来学手语吧!你教我!”
婉儿一笔一划,写得凝神专注。
那是她在千百次与不擅长的人交际时所练出来的笔顺。
从字看人,能看得出她心思细腻,天工夺巧,或许是个做机关的好助力。
待手拿开,季晅才从她专注的圆型脸蛋上移开,看着她同样方润细挺的字体写着:要学很久。
“我不怕学,我有时间!”
好吧,婉儿心里想着。
却把工作台上的端碗起来翻搅,意思是:吃饱再说吧。
季晅边吃,婉儿就扯起肮脏的裙摆,坐她身边。
一盏烛光、一卷字画、她先比动作,接着将动作的意思像要刻磨石碑般端正写入画纸。
还没认识两个词,季晅就突然有了灵感,又将汤碗放在桌上,毫不在乎礼仪的抹嘴起身。
“不对!古明画师叔应该懂手语吧!那么他应该有存稿!”
季晅的冲动快过婉儿阻挠,他开始在书柜上一本一本检查,总算是翻到了一本《聋哑记闻》。
书页脏旧,吹落灰尘,季晅才发现这是一本关于聋哑人的机关研究,从第一面开始,就在简述人体的耳鼓构造。
直接向后翻查,关于协助聋人听觉的机关有很多种,却没有一种被古明画认可,整个篇章后半部撕毁严重。
接着是哑篇,书写着人体的声带结构,形如巧簧薄片,乍睛一看,竟跟方采寒要他做的舌下口笛有几分类似。
“就是这个!将竹片安入喉间,透过接合声带肌肉控制张合,或许可以发出声音!”
季晅是发现藏宝般的激情,婉儿却是立于湖亭般的平稳无澜。
他向季晅慢条斯理的比出几个手势,季晅仍旧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看着像是:我、不要、说话。
我不需要说话也没关系。
她提笔写下。
“为什么?”
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阿……好……”有方采寒吉言在先,梨钰凶言在后,季晅觉得,自己本该明白为什么的。
“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学手语的!”
在端起陶碗,季晅才发现,她的粥里已经沾满了老就书籍飘散的尘埃,根本不能入口。
婉儿做妩笑态,拍拍她的肩膀,接碗而走。
这次不用言语,季晅脑袋却冒出一个声音,告诉她:“我帮你换一碗吧。”
“谢谢。”
看着婉儿留下来的文字笔记,季晅发现,婉儿不只写出意思,还在意思底下补充手势图示,方便理解。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一种回忆,她居然感觉自己好像看过这个场景,在同样昏暗的空间,端详打量有些扭曲怪异的自体。
那像是一个中柱卡榫横支的木角符号,形成一个卜字。
虽然只有两个词汇解释,但他见过,绝对见过,就在此时,就在此景。
季晅再回去翻《聋哑记闻》,却没看到同样的记录。
应该是很平常的事,而且很近。
他把金属圆筒从上到下再翻查过一遍,没有;他把拆开的木合仔细探查了一遍,也没有;他将木人摆设敲敲打打,也没有。
最后终于在那一卷像人皮般的东西上面,看到这一堆密密麻麻的细纹,每一条细纹间画满跟婉儿图形同样的符号,密密麻麻,季晅看得眼昏。
饥肠嚎叫,不是眼昏,而是饿昏了。
婉儿又端来一大碗粥,季晅却没心思吃饭,见到婉儿到来,连忙将比手臂还大一些的兽皮张给她看。
“婉儿!你看得懂吗?”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