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主仆刚下马车,远远就听见城楼上的打斗声。
她刚要沿着台阶登城楼,车夫王铁柱腰间佩刀,突然“噌”地一声出鞘,抢先挡在她身前。
“小主子,当心!”
“退下。”
林秀明知王铁柱忠心护主,却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看他那一眼略带警告之意。
正全身戒备的王铁柱,明显一愣,回头,愕然望来。
林秀收回视线,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城楼上,数百守城士兵正合力围攻一名壮汉。
那壮汉身形高大,衣衫褴褛,虽满身是血,身上多处受伤,却在众人围攻之下游刃有余,可见他并不想伤人性命。想来此人便是趁夜爬上城楼的那位好汉,果真艺高人胆大。若送去军中历练,用不了两年,定是一员猛将。
“住手。”
清清浅浅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双方的打杀声中。奇怪的是,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停止了交战,各自后退成对峙之势。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一袭素裙的少女,面罩寒霜,静静站在那里。
柔柔弱弱,娇俏美丽。
别看她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仿佛来阵风就能吹倒,眼神却十分犀利,暗藏恨意,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气场。
林秀声音清冷,直接发问:“你是何方人氏?为何行凶杀人?国有国法,阁下可知此举该当何罪?”
那壮汉愣了愣,反问:“你、你是何人?”
好一阵沉默,气氛为之凝滞。在所有人皆以为林秀不会开口回答时,她那如同清泉般的声音,忽然又响起。
“家父乃正阳县令!”
“小女子不才,如今暂代正阳县令一职。”
“阁下可敢据实相告?”
林秀说了三句话,那壮汉的神色连变数变,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出实情。
“俺……俺叫石大勇,豫州人氏。上个月黄河决堤,俺的村子被大水冲塌,无家可归,只得和俺娘俺弟一路逃难来此。俺娘年过半百,体弱多病,同行的难民中还有人染了瘟疫,找不到大夫医治……俺也是走投无路……才斗胆闯城……是他!他不问青红皂白,一照面就对俺痛下杀手,俺为了自保才动手的……求姑娘发发善心,打开城门,收容俺们吧!俺娘病得只剩一口气,再不看大夫她就真的没命了!求求姑娘……求求你……”
石大勇说着说着,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城楼上众人色变,纷纷后退。
“啊!瘟疫?”
“城门不能开!”
“不能开!”
“对!万万不能开!”
一人惊呼,百人相应,声势骇人。
林秀万万没想到,难民中竟然有人感染瘟疫。正阳县,比寿州辖内其他诸县,先一步得知豫州难民南下的消息,也趁着回城后这短短七日,提前做了一番部署。
林秀暗忖:难怪父亲临终前将县印托付给她时,还要特意交待:“秀儿,回正阳,关城门”。
原来,父亲早有先见之明。
想到在安丰县遇难的父亲,林秀的心口,突然又如针扎般难受起来,好半晌沉默不言。
这世上有一种痛,有一种遗憾,那便是……天人永隔!
众人只见她面色平静,唯有身旁的婢女察言观色,看出一丝端倪,满眼担忧。
王铁柱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劝道:“小主子,这人说不定也染了瘟疫,我们还是快走……”
林秀倏地一眼看来。
明明眼神平静无波,威慑力却极强。
王铁柱的话戛然而止,顿时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他偏偏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哪句。
“去百草堂请大夫。”
林秀只吩咐了这么一句,如同石子落入湖中,顿时掀起层层巨浪。
“什么?请大夫?”
“林姑娘,不能去啊!”
“那可是瘟疫啊!会死人的!”
……
在众士兵七嘴八舌的强烈阻拦声中,林秀只淡淡看过来一眼,王铁柱心下震撼,却吓得惨白着脸,掉头就跑。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