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倒是颇为俊朗,一身穿戴也很有几分品味,说话谈吐也尚算周全,听说年纪轻轻不止一举得中三甲,还后来居上越过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先行一步坐上了四品官的位子。
前途大好。
嫂嫂说起这门亲事,也是极是满意的。
可那又如何,就算是天上的谪仙,她不喜欢也等同是无用,更何况…眼前这人也并不如张氏说得那么好,言语之间竟有三分浮夸,哪里及得上阿灵分毫。
还满身的酒气。
熏死人了。
赵士勇浑然不觉对面的人已将他贬低了一回,他才用了净房,原要离去,在路口不曾留意来人,恰巧与王侍棋撞了个满怀——他已到兵部大门外埋伏着偷看过王侍棋的长相——还算满意。待看清撞得是哪个,知道这是自己板上钉钉的未婚妻子,不免心里暗喜,忙摆出谦谦君子的模样。
有些话不便说透,只装作不知,绝口不提婚事,只为撞了人道歉。
后面的唐琬见了啧啧称奇:这人有进步,撞了人知道道歉呢。
王侍棋正在这儿与赵士勇说话,自然也听到那边有人喊唐琬的名字。
侧头一看,是令国公府的公子,还有一位记得是…连公子?
之前经于又灵引见,见过彩莲一面的。
朱茹本一来,赵士勇自然不愿再待下去了,与几位小姐做了礼就挥袖而去了。
朱茹本对着赵士勇作不屑状,转头来与唐琬笑嘻嘻正要说话,就被唐琬打断了。
唐琬不理他,道:“阿灵,拦住他,咱们几个要用净房。”
朱茹本:……
朱茹本看着她几个进了女宾用的那一间净房,再看于又灵还待着原地并不移动,疑惑道:“你不…进去?”
彩莲知道内情,侧头憋笑。
于又灵老旧是那一套说辞,心里却在想,何时得找个机会与朱茹本说道说道关于自己“男儿身”的这一桩大秘密了。
夜幕渐至,等到席散,半日喧闹一点一点回复平静,又犹有几声杯坛相碰的清脆声不时响起。
许是有人还在拼酒。
赵士程被两个丫鬟扶着回了新房,由着新娘子帮着宽了衣,又稍作洗漱,酒已醒了大半。
在亭子里发生的一幕便又钻了出来,他不禁自嘲。
一头的水才将抹干,还有几个水滴顺着精致的额角流下。头脑明晰而冷静,望着已经成为自己妻子却还习惯性喊着“表哥”的眼前女子一脸的娇羞,赵士程暗叹一口气。下定决心道:“从今夜起,再没什么‘表哥’,改口叫夫君吧。”
……
婚宴过后,紧接着便是熙和十八年正式恢复府衙办公。
开年来,自有积压了好些琐碎公务,只忙得各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人手的亏缺,正为熙和帝提供了可乘之机。
熙和帝发出旨意,将新进的推荐女官分拨往各衙门。
圣旨上说了:“…辅佐日常琐碎事务,以助诸卿一臂之力。”
一批新进的女官顺理成章大举进入了各部衙门,成为正式的编制。
朝臣们并非没有反对的,只不过并没有工夫去与帝君扯皮这些小事。
只因朝廷上有了更为要紧必争的事。
边关上周秦两国的战事虽仍然胶着,但不成大患。大周境内又无大事。自然就有人借机操闲心关心起皇室子嗣的问题来。
依据祖宗家法,太祖留下话来道是坐朝之君应当以治国理政为重,严禁耽于美色。但自太祖始,历代帝君至少每隔三年也当广采淑女,充实后宫,以期为皇室开枝散叶。
这已是惯例。
熙和帝自继位以来,却已连续十数年驳回朝臣提议的淑女采选之议了。
偌大的后宫将皇后计算在内竟只有区区四人服侍帝君日常起居。那另外三人也还是帝君还在潜邸时,由先帝赐下的。
至于皇子皇女,除了皇后嫡出的太子,就只有李嫔所出的大公主,以及宋嫔所出的二皇子了。
相比北朝秦国后宫佳丽三千,场面简直太难看。
这一年开春,朝臣们为了这一个事似是卯足了劲与帝君杠上。就连陆元义一党一向跟着帝君走的,也都不能免俗地觉得,后宫空虚,委实不利国祚安泰,于皇帝脸面也实在过不去——寻常百姓家都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一个君王。
架不住朝臣们意志坚决,熙和帝只得与皇后一商量,哪知皇后义正言辞:能得一国之君夫妻相知十八载已知足了。另,此次采选,可拉拢朝臣为帝君披荆斩棘添加助力——以往皇帝有想做的事,总遭阻挠。
最后熙和帝便也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一众朝臣当然有私心。
这事儿年年提,一一叫帝君驳了回来。他们府里都有适龄的女儿,早就想着送入后宫。有时候,枕头风一吹,往往事半功倍,能为家族带来的利益是不可想的。
既然君臣达成共识,不用数日,有关事宜便有条不紊安排了下去。
作为筹码的交换,朝臣们自然对大批女官进驻各府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以各退一步的妥协同意了陆元义趁热打铁提出的试行女科举之提议,兼之设置完备的女子官制。
所谓各退一步,其实是,朝臣们同意引入女科举、设女子官制,但只同意每科录取者应当局限名额在男子的十分之一。且为官的女子者,但凡与男子任同一官职,一律男尊女卑,女官见男官应当行下官礼。
虽不尽人意,但已是极大的突破了。
一系列事情办下来,熙和帝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连吃了近两个多月的汤药都不觉得苦,竟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挥退送药的小太监,还未坐一会,熙和帝便似是感到疲惫一般揉了揉眉心。
汤药中亦有助眠之物,使人犯困。
“罢了,朕且还是歇息歇息去,云裁,这儿交给你。”
说罢,熙和帝自领了人到御书房后边的榻上,宫人服侍他躺下。
自从去岁十二月里中了毒,太医虽竭力将帝君腹中毒物催吐而出,但到底还是吸进少许,损伤了身体。
休养一月,即使能够起身料理朝政。却还是不得已每日里要灌下苦涩至极的汤药。
那背后下手之人却是没能清算干净。
唐琬有救驾之功,熙和帝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只是却还不是封赏的时候。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