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
大多的人都在说平王不知感恩，起兵反了朝廷是包藏祸心、蓄谋已久。
否则如何能在一夕之间变出四十万兵马来？
市井坊间不知原委，道听途说。朝堂大臣却更清楚周衍号称四十万大军之中有将近一半是原驻扎平州附近的卫所兵力。
而这批人对周衍的效忠程度远胜朝廷也令朝廷众臣心惊。
朝廷这是用国库银两替周衍供养私军啊。
与送来的兵报前后脚送达的另一封奏折则是说明了平王周衍真正的儿子周昭所在之地。
平王起兵，却是将周昭交给了亲信之人。打的是万一事败，也还有血脉承继后嗣的主意。
梁燕青带着人手找到地方时，除了孩子，别院之中甲卫和银钱俱全，显然早有后招。
梁燕青也是花费一些工夫才斩草除根，甚至中了两剑，受了不轻的伤。
熙和帝将梁燕青送来的密折轻轻收好，然后秘而不宣地命令梁燕青派人护送这个孩子进京城来。
至于梁燕青，还需要留在平州替他清理周衍的残余势力。
梁燕青经过这两年的历练，早非吴下阿蒙。以他的手段，想来应该能顺利。
更何况还有庐陵苏氏一族为首的几大家族在旁帮衬。
唐琬收拾了公文，辞了早早出了宫门，领着正在宫门守候的于又灵去了一趟平王府。
唐琬已经明了熙和帝对待雷燕锦母女是个什么态度，此番前去，也是得了帝君默许的。
由于周衍已成了阶下囚，估摸着少则三、四日的工夫便会被押抵京城。
因而在众人眼中作为周衍正妃的雷燕锦和“世子”周昕自然也就成了卸去荣华的戴罪之人了。
镇守平王府的“王府侍卫”仍是守卫森严。
却无人知晓熙和帝根本无意为难雷燕锦，只是到底她身份敏感，是以雷燕锦和周昕怕是避免不了相对而言没有自由的往后人生了。
但比起丢了性命已不知好了多少。
至于周昭，按照熙和帝的意思，唐琬推测多半会被放在亲生母亲雷燕锦的身边，但是比起往后尚且能够自由出府的母妹，他的一生大概只能在这平王府中的某处小院里幽禁而过了。
雷燕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倒不如说，雷燕锦是真心感恩熙和帝的仁慈，她们母女三人还能够平安相伴一处，已是此前全然不敢妄想的奢求。
甚至于周昕可以光明正大以女儿身示于人前，不必躲躲藏藏。
唐琬知道，雷燕锦其实是连遗书也写好了的。
那封遗书便收在唐府玲珑阁的一个暗匣里，收信之人是梁燕青。
并不是雷燕锦在雷家的父母抑或其他兄弟姐妹。
得知雷氏一族也举族戴罪，雷燕锦只平静地道了句:“每一个人都是要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当初雷家能为了家族利益拆散她和自幼订下婚约的那人，将她“送”给平王，就该知道若是平王事败，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而在京这些年，雷家的人何曾关心过她的死活。
至于平王…
雷燕锦实在是半点不在乎。
周昕被于又灵抱到外面去玩耍了，唐琬看了院子外面闹成一团的一大一小，断言:“平王活不成。”
“那又如何？他之于我，不过是有共同孩儿的无关之人罢了。”雷燕锦眼中平静无波。
院子外面，于又灵正抱着周昕笑着说了一句什么，逗得周昕往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唐琬接着与雷燕锦说着话。
十月底的天气，竟难得艳阳高照，此时又是午后，周昕穿得足够，又有婆子、丫鬟看着，雷燕锦并不担心。
她此刻想的更多的，却是自打出生以来，几乎一日也不在身边的儿子周昭。
也不知他记不记得她这个娘亲。
唐琬看她神情也能猜测几分她在想的什么，又不知如何宽慰，只得劝她慢慢来。
孩子还小，又是不甚懂事的年纪，周衍定来不及向他灌输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纵然有些什么，雷燕锦耐心花些工夫，必定也能将他掰回来的。
“帝君还说，你若嫌这‘平王府’的匾额搁着膈应，待事情过去了自个儿卸了就是。至于要挂什么名号，随你喜欢。只是唯有一条，今后你身侧不得离了宫里的人，”唐琬说这话也满是无可奈何——说的是站在外边的侍卫:“就算是做给朝堂上那些人看的，你也得忍着。”
雷燕锦笑着说了“好”。两人说毕了无趣的事，便将之扔到一边，说起一些开心的事来。
外面时不时传来一大一小跑动叫闹的声响，惹得两人也时不时被岔开了注意力，去看那两个在做什么。
只见于又灵这会又将周昕顶到了肩膀上跨着脑袋坐着，以双手牢牢掂着周昕的小屁股，踩着碎枝丫鬼吼鬼叫地跑来跑去，逗得周昕尖叫着笑得极其开心。
屋里的两人不禁也被这一幕闹得笑出声来。
唐琬看着于又灵与孩子玩闹，竟不觉恍然:他这般喜欢孩子，若是来日他俩有了自己的孩子…
每一次夫妻俩去春晖轩看望唐苓、唐苏两个小家伙，于又灵也都是这样子的。
他喜欢孩子，却一字半句也没有催促过她。反而是她时不时说道两句，他才应答两句——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雷燕锦看她呆愣着看着院子外边，也似心有所感，凑趣道:“诶，我说你，也成亲有一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唐琬闻声回过头来，憨憨的:“我也不懂，我俩也…也是有那事儿的。”说了半截，才回过神来雷燕锦套着她说的什么没羞没躁的话。
唐琬强作镇定又补充了句:“许是缘分未到也说不定。”
雷燕锦笑得温婉:“应该就是这样的。”
……
于又灵领着周昕很是疯玩了一阵，怕着周昕累了，这才牵了孩子走了进屋。
唐琬和雷燕锦说了好些话，看着天色开始暗沉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辞。
却是雷燕锦洞悉先机开口了:“到了我的地方，不留下吃了晚膳，不是不给我面子么。”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