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了,来晚了,自罚三杯。”慕微凉一个标准的内蒙大汉,进游戏前酒瘾就大,进了游戏后又没了身体负担,正好可劲儿喝,安家费八成都用在酒上了。何况他又拜进了位于西域苦寒之地的雪山派凌霄城,那里上临白云,下接深渊,甚为险峻,雄踞绝顶,俯视群山,确实不愧凌霄之名,日子有多无聊也可想而知,平常只能跟同门喝酒聊天解闷儿。此时看见上好的菖蒲酒,哪有不蹭之理,“吨、吨、吨”就是三杯下肚。
“诶,凉凉,哪能跟两位大侠如此见外呢,两位大侠见笑了哈,我自罚一盘竹荪鱼糕。”孙不萌上前,把刚要开口阻拦的谢王孙和魏柘烟拦住了。
“老板,有没有稻香狗肉,我自罚一个稻香狗肉。”武当游虾广西人,开口就罚了自己一个广西特色菜。
“行了,怎么还点上了。”谢王孙无奈地看着周围已经排排坐好了的特别自来熟的玩家们。
“前辈,你也被这些……这些怪人缠上了呀。”魏柘烟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玩家。
“大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缠上了,我们可是出于朴素的侠义主义精神,特地前来帮忙的热心侠士。”孙不萌接话,边说边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掏出的筷子与两位大侠比拼起夹菜速度。
其实蹭饭这事也怪不得玩家,游戏里好吃好喝的虽多,但是玩家们钱少啊,于是几乎都养成了能蹭则蹭的习惯。江湖传闻,前阵子还有一个武当玩家带着一个华山玩家,因为没有请帖,愣是跑去拔了根鹅毛充礼物去蹭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
正当一群人蹭饭的蹭饭,说话的说话,各忙各的时候,只见一物从窗外射了进来,在座的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反应极快,武当派的黑手手中一双竹筷对着那小东西一黏一绕,将力道化解开来后继续夹菜,魏柘烟伸手一夹,便将那即将落下的东西接了过来,却是极轻的一个小纸团。两位大侠对黑手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虽然有点能吃,但武当功夫还是靠谱的。
“何方高人,能否现身一见。”谢王孙气运丹田向着窗外喊道,却并没有回应,刚要飞身出去却被魏柘烟给拦了下来。
众玩家也暗中松了口气,还以为npc要跳窗逃单呢。
“柘烟?”
“是那只狐狸……”说着将那已经展开的纸团递给了谢王孙。
谢王孙接过那张皱皱的纸,却见上面除了一个懒洋洋笑着的狐狸脑袋,只有短短十二字的一句话,“今夜子时,王家废宅,魔门聚会。”
“这?”
“无论真假,一探便知。”
“也好,只是咱们还需谨慎一些,不要中了别人的陷阱,这样,我先去探,柘烟你在外面接应,如果遇伏,总有个人能把信放出去。”
“谢先生,这怎么可以,我们不如把消息放出去便是了。”
“不好,一来不知消息真假,二来江湖之中鱼龙混杂,说不定有魔门内鬼,打草惊蛇便不美了。”
“那也理应我先去探,先生在外,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劳动先生去以身犯险。”
“都别吵了。”孙不萌打断互相谦让的两位大侠。
“哦?莫非这位少侠愿意以身犯险?老夫真是看走眼了,原以为你道德低劣,没想到如此古道热肠。”谢王孙看向孙不萌。
“咳,我的意思是大家一块去就是了,想往外报信,我们分分钟就能搞定,别问,问就是天赋异禀。”
众玩家纷纷触发接下来的探查任务,就待今夜子时,鬼门大开,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
黄昏时,整个朔方城都好像被人丢进了蒸笼,天边的晚霞红的不成样子,整片的天也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红色。
王家的老宅就静静的伫立在城南,朔方城中那不安分的气息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历经了隋末战火的巨大宅院,原本高大洁白的围墙早都已经被战火熏作了黑色,没几丈就能看到几个大大的豁口,原本的石砖早就不知到了何处,而这些豁口也早变作了蛇鼠狐狸的门户。原本那两扇在石狮旁极富气势的朱漆大门早就不知被什么人给卸了去,墙内那被烧得焦黑的巨大影壁将漫天诡异的红色接了下来,看上去就好像隋末那场火还未烧尽。
庭院里到处的破败景象,残砖断瓦藏在没膝的野草中.不时,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被惊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给那片野草带去一阵波浪。
王家老宅的中堂已是不知被什么人打扫过了,正中烟火熏黑的墙壁上大大的白色狐狸头分外的显眼。
众人不可能等着人家聚齐再过来送人头,于是提前来到了王家老宅。npc们很自觉地当起了背景讲解员。
“柘烟,这便是城南王家的秋近第了,这么一座宅子,也就是王家,家大业大说丢也就丢了,这宅子名字起得倒是雅,可终归抵不过这一把火,往后的人也就单知道这宅子是五姓七家高门里王家的,什么雅致又有什么故事终是没人记得住,说起来不怕你笑话,二十来年前我就来过这里,那还是大业二年,明帝刚开了进士科,嗨,如今恐怕很少还有人这么叫他,他这个皇帝当得确实急了一些。”谢王孙叹了口气顿了顿又开口道。
“二十年前我便来过这,那时我正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的大隋看上去也一样,怎么也不像是日薄西山、大厦将倾,谁又能想到之后会变成这样呢,唉,我真是老了,又说远了,当时我来这是奉家族之命来求亲的。说来好笑,太原王氏的女儿,虽然只是旁支,世家之中谁又不想娶了?可我当时,就是不愿,我那时爱上了一位江湖女子。可我的一切都是家族给的,我还是来了,当时除了我,五姓七家的子弟都有人来,便是在这秋近第中比试了一番,哈哈,秋近第,夏余花欲尽,秋近燕将稀。槐庭垂绿穗,莲浦落红衣。徒知日云暮,不见舞雩归……”说着谢王孙又出起了神。
“哈,想必前辈心上人必是极美的,让前辈如今还念念不忘。”魏柘烟那满是风尘疲倦色的脸上绽开笑容,本该让人觉得怪异,可事实上那笑却让人很舒心。
“我看他就是后悔了,年少不知富婆好,错把美女当成宝。”勇敢的心很勇敢,老婆当前也敢开口吐槽。
“哦?”倾城天下露出了游戏npc常见笑容,“是吗?”
“咳,像我这样能娶一位美丽的富婆的,还是很难的。”
“算你识相……”
谢王孙原本睹物思人有些郁郁的心情被玩家们一打岔倒是缓解了许多。
还未来得及张口继续说话就听远处传来衣袂破空的声音。
“嘘。”谢王孙打了个手势,众人互看一眼便隐到了暗处,原来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下来。
天色昏暗下来也不过就是一晃儿的功夫,虽说昏暗可天其实并没有真黑。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半晌才响那么一下,似乎是那雷部的神仙正慢慢推着车从西方走来。
“是魔门的人来了么?”魏柘烟凝声成线,对谢王孙说道。便是这一手功夫,说起来简单,对内力掌控的要求却是十分之高,这魏柘烟年纪不大有此境界确实也对得起江湖中闯下的偌大名头。
谢王孙先是对他一笑,然后摇了摇脑袋,“这轻功身法,声音听起来不似突厥武林那般诡谲,倒像是师承咱们中土名门的,只是,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咱们静观其变吧。”
“胭脂!胭脂,你来了么,是你么?”只听刚刚衣袂破空声还细不可闻的来人转眼就已经到了这滞雨第的院落里,单只是这声音便让人心生好感,这男子声音中那股不谙世事的善良味道怎么也不像装出来的,其轻功的高明更不用多说了。
“这位小友听起来似乎是来这里寻那焉知山上黎胭脂的,哈,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怕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咯。”
“前辈似乎一点也不替他担心啊,黎胭脂她……”
“柘烟你可别用什么家国门派正邪之类的话引我,你们相思门可没这么一说,黎胭脂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少女,年少慕艾不是正常嘛,哈哈。”
“哈哈,前辈你想得开,就怕此人的师门长辈想不开,这人我倒是与他相熟,他是蜀中懒人坊的黄当康,咱也不用躲了。”说着魏柘烟从角落中向外走去,“当康兄,这里是没有胭脂姑娘了,美男子你要不要?”
“咦,柘烟你怎么在这,你难道也是来找胭脂姑娘的?哀哉,有你老兄在,我岂不是又变成旁边那个奇奇怪怪的朋友了,我说柘烟,你红颜知己那么多,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可怜人不行,就别跟我抢胭脂了。”
“你……”魏柘烟一下子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无奈一笑,还是先问道:“当康兄是怎么知道胭脂姑娘会来这?”
“有人给我传信,说魔门今夜在此聚会,啊,莫非柘烟你入了魔门?那可不好,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陪你去回师门求你师父原谅,你还是不要入魔门的好。”说着还自顾自的挠了挠脑袋,小声又嘀咕了些话,似乎是想到了他的胭脂姑娘也跟魔门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却该怎么办是好。
“好了好了,当康兄,我还未给你介绍,这位是江南乌衣巷的谢王孙前辈,这些怪人、咳、少侠们也是赶来帮忙的,我们也是收到魔门聚会的消息赶来的,刚才被你一惊这才躲了起来,说来你的轻功又精进不少啊,这么急还这么快。”
原来懒人坊的心法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越是用力效果便越差,若是你用了十二分的力最多给你发挥三分的效果,用六分的力反而有十二分的效果,也正因为如此,要是跟懒人坊的弟子缠上了,你永远不可能耗得过人家,懒人坊也因此被江湖人称作第一奸懒馋滑的烦人门派。据说创派之人姓沈,原也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但胯骨轴子在蜀中受伤后,养伤期间愈发自暴自弃,人都说少不入川,蜀中那地方好吃好喝好山好水之外还美女如云,沈帅哥因此逐渐发福,再不复当年英俊,但毕竟惊才绝艳,伤好之后竟创出了懒人奇经这门奇功,就此开宗立派,只不过这懒的心态太难把握,情急之下少有人能控制自己只用六七分的力。
黄当康跟谢王孙等人见过礼后,几人正说话间,一股脂粉香气慢慢从远到近的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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