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安静无比。
秦寒还想要说什么劝一劝李归，云楚彦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了握。
她转头看他，云楚彦朝她摇了摇头。
其实李归的心情，他比较能理解，毕竟没有哪个国家的君王愿意就这样让自己国家的人民臣服于另一国，也不是所有人都更想要来着富庶的楚国。
李归看到两人的神情，再次笑了笑，“你们大可以放心，我虽然年纪小，可我也明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我的人民还听我的话，他们就绝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很单薄，我也拿不出什么来证明，不过信不信都由你们，你们不信又能怎样呢？”
云楚彦看着少年的眼睛，良久，点了点头，“我信你。”
李归面上的冷笑顿了顿，不过很快恢复，只是一刹那的时间而已。
“既然这样，我会考虑给你从轻发落。”
云楚彦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在经过李归身旁时，他突然说话，“我长这么大，没跟谁服过软。如果可以的话，算我现在求你，放过我的子民一马，留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信奉我，敬仰我，虽说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也尊敬你们国家的规矩，只是那些子民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希望你可以对他们从轻发落。他们有一个不才的世子，这不是他们的错。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秦寒有些震撼，这哪里像是个十一二岁少年所能说出的话。可事实却又是如此，这些话都是她亲耳听到的，从李归嘴巴里说出来，一字不落的进入她的耳朵。
放在她该在的那个年代，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干什么呢？吵闹，顽皮，想法设法的逃过作业……
果然，当一个人经历得足够多，就足以令他们率先成长，甚至是，率先老去。
云楚彦看向坐着的李归，那是他今晚第一次从他的背影上看出了孤寂无奈，那是即使在他被擒住的时候，也未曾表现出来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庆幸。
虽然波折的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可终究修得善果。
他出生在一个强盛的国家的皇室，平安长大，儿时虽然总羡慕皇宫之外的丰富生活，却未曾在李归这个年纪经历这些事情。
这或许就是一个小国的悲哀吧，连皇室的成员，都无法保护自己，更别说一场朝廷力量的普通百姓，恐怕生活更加困难。
他不知道，倘若站在李归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自己，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或许他会寸步难行。
李归是有胆量的，只可惜选择了一条错的路，毁了他的一生。
才那么一点大，不论是因为什么，他没有给子民一个安定的生活，带着他们做了强盗，这就是李归的错误。
他其实能够明白李归的想法，他不仅仅想要百姓吃饱喝足，更希望他们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所以选择了这样的路，用蛮力武力为自己的国家啃来不义之财。
或许在他的眼里，这是最快的办法。
年少总是冲动的，急于求成，等不起，没耐心。
李归未曾告诉过他们，自己有多么的为难。他懂得是非，他当然明白这一条路有多么违背道德，可大鲁的情况，不容他有其他选择。
太慢了，那些所谓的一步一个脚印来的踏实，都太慢了。
他只能这样做，可这世上哪有感同身受，在没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批判对错。所以他从未把自己心里的苦衷，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可以，我答应你。”云楚彦思量良久过后答应下来。
李归的心智已经足够成熟，完全不能再用哄小孩的方法来对待。
他是一个成人的灵魂，放在了稚嫩的肉体里。
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不同于之前的冷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笑着的，云楚彦看着他却觉得悲哀。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刑罚下来不会太轻，哪怕你现在还小，但你的罪名很重。”
“我知道。我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或许你们都觉得，我这么点大，做事是糊涂的，可我清醒的很。”他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云楚彦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所做的事情丧尽天良，我甚至设身处地的站在你的角度为你想过，假设这些事情发生在我的国度，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所以从我进来之后，我就一直明白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早就做好了准备。”
云楚彦不知道还可以再说些什么，站在那里良久，最后选择了离开这里。
空气似乎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吩咐士兵将李归带回牢笼时，云楚彦特别吩咐：“动作说话都不要太重，他毕竟都还是个孩子。”
站在审讯室外面时，云楚彦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李归，他正好站起身来，似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对上他的视线以后，李归再次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然后鞠了一躬。
云楚彦没再看下去，带着秦寒出了监牢。
她站在他旁边，这一路上他都无比沉默。
秦寒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连她都被那个孩子所说的话给震惊住了，更别说云楚彦。
他们同样是一个国家的顶梁柱，李归那一番话，估计给云楚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走出监牢看着外面的一切时，云楚彦在原地站在那里看了不远处的百姓许久，一动没动。
秦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伸出手抱住他。
云楚彦的身子僵了僵，继而缓缓回抱住了她，“累了吗？”
秦寒鼻子有些酸，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楚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讲出来告诉我，我们两个一起分担。”
他有些逞强的笑了笑，“没有事……”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难过，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也无能为力，你明白吗？李归他并不是冤枉，这都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理应该由他自己摘下。”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