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想租一些那地种种。”话音刚落,一位兄弟急性子地跳了起来:“你忘了我们之前发过的誓了吗?”陆有连忙摆手,坚定地说:“为大帮主和兄弟们报仇的事儿,我陆有片刻不敢忘。但这地,我是为我家娘子、娃儿,还有老黑头家的嫂子租的。”老黑头,陆有的好友,年前在刀劈锋一战中英勇牺牲,留下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众人听后,情绪稍缓。侯成不解:“咱山下不是也有地嘛?”这时,一位农耕经验丰富的兄弟接过话茬:“帮主,您没下过田可能不清楚,刀劈锋附近的地虽多且肥,但地势低洼,洪水一来,庄稼就遭殃,收成全靠天意,有时连肚子都填不饱。相比之下,李凌家的梯田位于山上,得益于充足的阳光和水源,注定会产出丰硕的粮食。”看到有兄弟认同自己的观点,陆有趁热打铁:“帮主,咱们在外头看起来风光,可我们帮派中死去的兄弟留下的遗孀,就有百余人,咱们哪能都顾得上?她们日子过得苦啊。万一咱们再有个不测,她们咋办?所以,我想请您出面,代我们去租下那些田地,或者去李大侠家做长工,哪怕做仆人也行。这样,至少孩子们有个出路,大家心里也有个底。将来我哪天死了,也能走得安心。”
虽然众人通常瞧不起仆人这个职业,但瞧瞧李凌家那些买来的奴隶,如今的生活,比西康县的百姓还滋润,心里不禁泛起了涟漪。他们都是曾经的绿林好汉,但哪位父亲甘心让后代重蹈覆辙,继续那漂泊不定的强盗生涯?其他三位兄弟渐渐领悟了陆顺的深意,其中一位机智过人的家伙建议道:“大哥,咱们招募流民时,何不把他们也纳入进来?”众兄弟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侯成,侯成略作思索,懊悔地说道:“哎,是我的错,没能让双刀帮的兄弟们过上好日子!不过,这事儿我还得跟李夫人说明清楚,成不成,咱们双刀帮的名声可不能丢。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弄台水车,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开垦建村!”
侯成这话一出,兄弟们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可陆有又抛出了新问题:“大哥,咱们那是丘陵地带,平坦得很,水车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那片地也不缺水。本来西边山里河道边有几块宝地,适合用水车开垦,但现在那些地方已经被黑风寨纳入他们的领地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又凉了半截。但侯成还是决定回去找几位嫂子商量商量。陆有主动提出要一起去,其他兄弟也纷纷响应,侯成却摆了摆手:“就让陆兄弟陪我走一趟吧。他和千嫂子以前就认识,这次还为了保护夫人受了伤,说不定能说上话。你们全去了,反而显得有些强逼人家了。你们就在这儿候着吧。”
于是,侯成和陆有结伴回去找千亦雪,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千亦雪心里清楚,侯成的双刀帮虽然是为了寻找李凌,但他们在自己危难之际也曾伸出援手。更别说前几天为了保护李凌的家人,他们可是豁出了性命。这份恩情,她怎能不报?于是,千亦雪决定带侯成去见秦雪。
在秦雪面前,千亦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虽然众人都对侯成颇有好感,但收留强盗家属这事儿毕竟敏感。黑莺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也没有直接说出来。
赵龙与侯成平日里交情颇深,但谈及此事,他也只能默默旁观。秦雪并未急于表态,而是轻轻转身,望向冷艳秋,眼中闪烁着询问的光芒:“冷姐姐,你觉得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冷艳秋有些措手不及。她深知,秦雪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自己。虽然她对侯成等人的义气满怀敬意,但内心深处,她并不想与他们走得太近。于是,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透露着谨慎:“双刀帮确实对夫人有恩,但他们毕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性情多变,难以捉摸。若收留他们,恐怕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冷艳秋的话语,如同寒风刺骨,让侯成和陆有瞬间如坠冰窖。秦雪默默观察着众人的反应,随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与坚定:“我夫君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众人一听是李凌的言语,立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
秦雪继续说道:“他说,若天下太平,又有谁愿意沦为强盗或乞丐呢?因此,我想将主峰与木工坊之间的那座山头租给你们。侯成,你们愿意吗?”
侯成与陆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其他人也是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秦雪见状,微微一笑,进一步解释道:“那座山头有梯田六十亩,旱地二十亩。只要你们勤劳耕作,养活一百多人绝非难事。但房屋需你们自行建造,租金为两成,先租三年,如何?”
陆有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声道谢:“谢谢夫人!我们租!我们租!”侯成也是满脸喜悦,坚定地说:“谢谢夫人!我们即刻出发,定不负您的厚望!”
待侯成与陆有离去后,黑莺满脸疑惑地问道:“姐姐,为何要租那么多地给他们呢?如今我们已能招到长工,自己安排人种不是更划算吗?”秦雪闻言,笑得如同春日暖阳:“夫君曾说,我们不种地,我们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做。”
千亦雪好奇地追问:“姐姐,李凌还给我们安排了什么重要的事做吗?”秦雪才想起了李凌那温馨而又略带羞涩的计划——多生孩子,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随即转身快步进去了。
千亦雪与黑莺对视一眼,满脸困惑,而冷艳秋则陷入了沉思的旋涡。她耳边回荡着秦雪那句“天下太平...强盗乞丐?”的话语,开始细细品味李凌话中的弦外之音。当得知李凌一家并不种地,而是有更重要的事做时,她的好奇心如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难道是武艺?但李凌已是武宗之境,似乎无需再练。谋反?那他为何又助朝廷铲除南若寺?音律?这听起来更不可能。难道,他真的是去镇守那传说中的魔门?这个想法让李凌在冷艳秋心中瞬间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此时,侯成与陆有带着喜讯归来,众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听完陆有的讲述,大家对李凌的敬佩之情如江水滔滔不绝,对秦雪也是感激涕零。
夜幕低垂,星辰点点,众人踏上了前往西康城西码头的路途。侯成稍作休整,便连夜派遣使者联系双刀帮的家属。而他,则带着陆有和两位双刀帮的兄弟,换上便装,悄然前往城北的难民营地招募长工。
世道艰难,流民如潮,新县令尚未到位,西康县的乡绅与衙兵头唐森商议后,决定在城北设立难民营地。虽然搭建了一些简易棚屋,每日发放稀粥接济难民,但难民营的形势却日益严峻。如今,营地已是人满为患,近千人在此艰难求生,且人数仍在不断攀升。
难民们每日只能领取两碗稀粥,生活之艰难,难以言表。西康县虽已竭尽全力,但仍难以满足如此众多的难民需求。为了防止民变,唐森与乡绅不得不抽调一百人手轮流值守。然而,此举却加剧了难民与西康县百姓之间的矛盾。
这次,侯成巧妙利用陆有的“合法身份”,进入难民营招募人手。陆有仅用两文银子便轻松打发了几个衙兵,顺利进入难民营。以前,他们并未觉得难民营有何不妥,但在黑风寨的几日游历后,他们愈发觉得难民营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连西康县也显得如此不堪。然而,他们却忘了,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其实也只不过比难民营稍好一点罢了。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