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霄站在梅树下，负手望着横生的枝丫，几乎与朦胧的月光融为一体，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天下无难事。
慕榕悠闲地踱步过来，忍不住当起杠精，故意挑刺儿，“墨王殿下特地带我来白马寺，就为了撞破人家偷情幽会呀？太把楚晴岚当回事了吧。”
墨云霄莞尔一笑，“过来。”眸光温柔和煦，慕榕内心吐槽自己特么真没出息，双腿很诚实地走过去，乖乖地被拥入怀里。
“告诉妳也无妨，近日京城不太平静，我和师娘商量过，干脆把妳带离慕家，一来安心，二来是趁机摸个底，把该钓的鱼捞干净。”
慕榕撇撇嘴，难怪萧媛会亲手把她打包好送到墨云霄手上。
这几日她其实隐约猜到了，只是墨云霄闷着不说，她就不问，如今越想越担心，皱眉道：“对方的目标是我还是慕家？爹娘他们会有危险吗？”
墨云霄神情冷然，“有区别吗？敢动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死路一条。
慕榕是他的软肋，他自然也会将慕家人纳入羽翼之下，安安稳稳地护着。
不管凤仪宫、或者更多潜藏在暗处的势力，任何一方敢觊觎慕家的朝堂势力，不惜将慕榕当成筹码，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但是百密难免有一疏，在漏网之鱼清剿干净以前，慕榕都必须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慕榕轻啧一声，“我说呢，还以为你是打算带着我私奔，原来是还有人在打我的主意啊？”
想想有点苦恼，她不过就是占了个慕家大小姐的名头，怎么就成了众人眼中的肥肉？该怪慕老爹太会当官，还是哀怨原主太会投胎？
“就没有人是单纯看上我闭月羞花的美貌，或是我深不可测的内涵吗？”她苦着张脸，口无遮拦地抱怨，“只要我姓慕，不管是长得奇丑无比，还是离婚二嫁，全都无所谓是吧？”
臭不要脸的慕小姐明贬暗褒，狠夸了自己一把，墨云霄却冷冷地嗤之以鼻，“胡说什么呢？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慕榕被噎得哑口无言。
当时她被揍得鼻青脸肿，跟美貌完全沾不上边。
而内涵嘛......她天天把墨景熙当孙子骂，还当着墨云霄的面干掉两个盗匪，美好形象无限趋近于零。
墨云霄能看上她，简直是上天给她开了个运气的大外挂。
慕榕居然从他的嘲讽里捡到糖吃，还挺甜的，不争气地放弃无谓的矜持，仰头一笑，“别嘴硬了，你肯定是第一眼见到我就喜欢得不得了。”
“第一眼吗？”墨云霄意味不明地勾着唇，“算是吧。”
依稀记得幼时那次相遇，小女娃儿生得粉妆玉琢，眼睛像葡萄似的又圆又亮，完全没有闯祸的自觉，还敢趴在墙头上冲着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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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他可以置之不理，却没狠下心。
再次和慕榕相遇、相知，他也曾忍不住想，如果云妃没死，如果他没有离开京城，也许能一路看着她长成少女，理所当然地独占她所有注意力。
“想想有点意难平，”墨云霄坦荡地说道，“明明是我先遇见妳的，如果我一直在，或许根本没墨景熙什么事。”
慕榕一噎，想像了下原主跟墨云霄“青梅竹马”的场景，有点心塞，嫉妒得直泛酸，语气冰冷：“那你说怎么办呢？事到如今又不能抹去重来。”
“妳有我了，就当过去眼瞎。”墨云霄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人身攻击来得猝不及防。
慕榕差点没气笑，忍辱负重地咬牙，“不如你来给小爷治治眼睛。”
她赌气似的捧起墨云霄的脸，目不转睛地一寸一寸细看，从眉眼到挺直的鼻梁、精雕细琢般的轮廓，越看越着迷，心中那股无名火根本发不起来，忍不住轻啄了下他微凉的唇角，眨眨清澈明亮的眼睛，“嗯，墨王殿下是味好药，颇有奇效。”
墨云霄轻捏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斜睨，“既然如此，妳就一直看着吧。”
永远不要移开目光。
慕榕直勾勾地望着他，总觉得来到白马寺后，墨云霄就有点阴晴不定，萦绕着一股难言的悒郁。
她想了想，试探地开口，“这里......对你而言意义不一样，是吗？”
墨云霄一愣，很轻的笑了。
“离开京城以前，每年这个时候，皇兄会开口向太后求情，准许我前来此地小住。”墨云霄轻抚着她的发，神色淡淡，“不过几天的自由是有代价的，回宫后得受罚，至于怎么罚，就看皇兄如何维护我，他越是求情，罚得越重。”
“......说来可笑，有记忆以来，最安稳的日子都是在宫外过的，不必担心明枪暗箭，不怕身边的人为我枉送性命......就算去了战场，也比从前好过，至少生死由己。”
慕榕没敢出声，静静地听着，就怕打断墨云霄难得的剖白。
这人的心是千锤百炼过的钢，说起幼时苦难，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好似当年受苦的不是自己。
她可以有无尽的耐心，千方百计哄骗浑身是伤的小兽爬出漆黑的山洞，好好包扎疗伤，就怕他宁愿将伤口捂烂了，甚至流血至死也不肯吭一声。
墨云霄幽深的眼眸微黯，“我想带妳见一个人，妳愿意吗？”低沉嘶哑的嗓音散发出微微的痛意。
慕榕心想就算他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一口答应，软软的应了声好。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墨云霄会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入幽静的偏殿，去见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两排长年不灭的烛火，随着两人不疾不徐的步伐闪烁跳跃。
墨云霄衣袂飘飘，俊逸出尘，英俊的脸孔气度逼人——这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让人高不可攀的仰望，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敢撄其锋。
但是当他静立在殿内供奉的莲位前，凝视着座上高高悬起的画像，峭立的身影却有如笼罩着万年孤寂。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