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耳倾听黑暗中的动静，默默计算下一波攻击来临的时间，眼角余光瞥见慕榕脸上毫无惧色，似乎也在分析机关启动的规则，还有种跃跃欲试的好奇心。
嗯，孩子是傻了点，三两句话就被唬弄，但是胜在胆识过人，完全没被这些破机关吓着。
“此处有八座五行迷踪阵，首尾相连，擅入者死，妳为什么来？”墨云霄低头问道。
慕榕平静地垂眸，“事先不知道这么危险，要是知道就不来了。”
墨云霄冷冷地说了声：“撒谎。”他身形一动，瞬间拔地而起，在茂密的枝丫间疾速飞掠，穿林打叶声沙沙作响。
她完全没体会到枝叶刮过皮肤的痛楚，耳边净是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将致命的凶险隔绝在外。
疯狂的箭雨攻势跟不上墨云霄迅疾如风的速度，他看似漫无目的的乱窜，实则每一步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当他穿过一处茂密的树丛，纵身跃上高耸峭立的树梢，眼前的景象竟陡然一变，豁然开朗。
蓊郁的山林绵延不绝铺展开来，云霞满天，已经接近落日时分。
微风轻拂而过，卷起金黄细碎的落叶，一片宁静祥和，方才的机关埋伏，步步惊险，宛如天堂与地狱。
墨云霄轻车熟路地飞掠而过，几息间就来到树林边缘的安全地带，稳稳地抱着慕榕翩然落地。
细小的银杏叶纷飞起舞，落在两人的发梢、肩上，没有人在意，只管静静地凝视着彼此，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把对方的身影牢牢地倒映在眸底。
半晌，慕榕才幽幽叹了口气。
这年头，想要救自己的男人忒不容易，弄个不好就小命归西，做一对同命鸳鸯得了。
墨云霄俊美绝伦的脸颊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伸手轻轻触摸，越看越不爽。
好好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竟然破相了，老秃驴简直是造孽！
“药呢？带了没有？”她七手八脚的去翻他衣襟，连腰间的暗带和袍袖都摸了个遍，差一点就要撩出火来。
墨云霄一把抓住她到处作乱的小手，挑了挑眉，“摸够了吧？”
这女人扒他衣裳扒上瘾了？
慕榕有点口干舌燥，没人跟他说过，他这种高冷禁欲系的长相，挑眉的样子其实很撩吗？
“你受伤了。”她又扁扁嘴，小模样既无辜又委屈，“好好一张脸，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划在自己脸上还没那么可惜呢。
墨云霄有些无奈，冷眼斜睨，“谁让妳不听话乱跑？说没说过千万别进树林？”
他没来得及问明白老头子存的是什么心，只知道他如果来迟了一步，慕榕就可能误入陷阱，尸骨无存。
看见那些绑在枝丫上的布条时，他简直难以形容当下的心情。
要不是他熟知布阵法门，小王八蛋哪还有命这跟他大眼瞪小眼。
慕榕张了张嘴，苍白无力地解释：“老秃......方丈大师说林子深处有一汪天泉水，能根治你身上的冰心毒，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扯淡。”墨云霄冷笑，“说点有用的。”
她低头望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心知瞒不过他，只好小声地坦承：“我可能是你的解药，三哥将白云山的避毒丹给了我，大师说以天泉水，加上......加上心头血......”
墨云霄脑中好似被炸开来，猛然捏起她的下巴，眸底酝酿着森冷的怒意，“妳敢！”
天泉水？避毒丹？别说他从没听过这些方子能解冰心毒，就算真有奇效，他也绝无可能拿慕榕的心血来填自己的命。
“妳疯了吗？云淮安说什么妳就信？心头血能随便取吗？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墨云霄恼怒至极，掐着慕榕的指尖越发用力，恨不得将这人掰碎了揉进自己的骨血，化作一体，省得要时时刻刻为她胆颤心惊。
慕榕吃痛地去掰他的手，没花多大力气就摆脱了钳制，本来不觉得委屈，莫名被骂出一肚子心酸，红着眼睛辩驳道：“我就不想看你受苦，不行吗？但凡有任何能让你摆脱冰心毒的机会，我都想试一试，大不了同生共死，难道你不愿意吗？”
她清脆的嗓音微微颤抖，“墨云霄，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过去你自个儿扛着痛苦不吭声，不让人分担也就算了，可你现在有我，别说是心尖上一点儿血，就算以命换命，我也不怕！”
慕榕承认自己是在赌那万分之一能救他的机会，哪怕愚不可及，自不量力，谁又能眼睁睁看着爱人受苦，还能无动于衷？
墨云霄怔怔地望着她，满头大汗，狼狈凌乱，一绺黑发垂在脸颊边，衬着泛红的眼角明艳如朝阳，那么美，那么好。
郁结于心的块垒豁开一道口子，再也止不住颓势，毫无预兆地碎了。
“榕榕，”他哑声艰涩地开口，“我不值得妳以命换命。”
昨日在云妃牌位前倾诉衷肠，他就想据实以告，却被慕榕的眼泪给憋回去，怕自己配不上那样纯粹的心意。
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榕犯傻。
“冰心毒，是我咎由自取，自己选的死路。”墨云霄缓缓道出这桩无人知晓的秘密，“整整十年间，我生怕死不了，背着所有人服毒，连云淮安都束手无策。所以就算结局是死，也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谁。”
一身傲骨如钢浇铁铸，战无不胜的墨王殿下，揭开高高在上的面具后，不过是个软弱无助、必须靠服毒自保的平凡人。墨云霄从不怕跌下神坛，就怕慕榕会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做出相伴余生的承诺。
“对不起，我早该告诉妳。”墨云霄自我厌弃地闭了闭眼，没想到自己也有临阵退缩的一天。
“告诉我什么？”慕榕出乎意料地揪住他的衣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这人说得出半句实话吗？敢不敢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冰心毒？又是谁蛊惑你残害自己？若非真的活不下去，谁想走上绝路，你当我傻啊？”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