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都不可原谅！
墨云霄浑身僵硬，眼神空茫，良久才恍惚地出声，“是......父皇。”
旁人眼中最疼爱墨云霄的先帝，在临终前几日，将幼子召来身边，屏退所有人，将那瓶冰心毒亲手交给他，也给他指了两条路。
第一条路，用这瓶毒药让自己成为庸碌无为的废人，只要不对墨天骐造成任何威胁，就能苟活一世，安享荣华富贵。
若墨云霄有心与兄长逐鹿天下，便将这瓶丹药用在铲除帝王之路的阻碍，只需要沉潜短短十年，一定等得到柳暗花明，改朝换代。
”我将那瓶药贴身藏着，生怕被发现，直到老头子出现，我才下定了决心。”墨云霄扯出一个惨淡的笑，“那两条路，我哪个都不想选。”
他也可以扔了冰心毒，装作没这回事，但是先帝说这番话时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复仇的快意，在年幼的墨云霄心中迅速生根发芽，挥之不去。
总觉得有什么秘密他还来不及参透，先帝就急着闭眼与世长辞，连一点线索也不肯多给。
于是他选择相信云淮安，刻苦练功习武，一方面借由服下冰心毒，营造身体羸弱的假象。太后视他如眼中钉，只要有一丁点异常，都瞒不过她的眼线，因此他明知膳食里有毒，还是眼也不眨地吞了；意外落水、练习骑射时坠马，每一次受伤都是故意为之的示弱。
但他又不能真的身陷险境，若是他有个万一，身边潜伏的死士必定会挺身相殉，他并不想要任何人为自己这条残破的性命无辜牺牲。
直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楚，先帝的冰心毒究竟是一道枷锁，还是真心为他好的保命符。
如果他当初什么也不争，安安稳稳的当一个清醒的废人，最终英年早逝，不知到了地下见到先帝，又会是什么光景？
慕榕被这段往事搅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呼吸都觉得疼，“什么狗屁亲爹！”她哽咽地紧拥住墨云霄，“当皇帝的都这么没良心吗？他是在养儿子还是养蛊王呢？这样待你，就不怕云妃娘娘怨他吗？姓墨的真没一个好东西，要不咱们还是姓云吧？”
墨云霄被这通乱七八糟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挑哪一个言无不尽，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必多说，怀里的人儿都懂。
”看着不靠谱，怎么就那么合我心意呢？”墨云霄喃喃低语，“若是尝尽世间所有苦楚，才能换来一个妳，便是死也值得了。”
慕榕忿忿地锤一下他的肩，刚哭过的鼻音浓重，“能不能真情实感的夸人？谁不靠谱了？不靠谱这三个字还是我教你的呢。”
墨云霄冷哼，“天泉水？心头血？谁能比妳不靠谱？”
……旧帐又翻回自己头上，慕榕也是服气了，立刻决定将这口巨锅往外甩，撇了撇嘴开始推卸责任，“我怎么知道方丈大师也会坑人呢？说得一副全天下只有我能救你于水火的样子，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信之不疑啊，你说我哪里得罪他了，非要这么赶尽杀绝？”
莫非是听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怀疑她的人品？
或是看在慕太师的份上，恨乌及屋，才把她往死里坑？
墨云霄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她，搂着人有些无奈地坦白，“多半是冲着我来的，他早怀疑冰心毒的来历，多年来遍寻不着根治之法，还曾去过白云山兴师问罪，如今得知慕阳出手为我祛毒，故意拿妳的安危逼着我认真看待吧。”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老狐狸不说，他也懒得细究。
“死老头！变态！活该一辈子讨不到老婆！”慕榕毫不留情地批评，“幸好我福大命大，没把大好青春葬送在这破树林里，否则他上哪儿找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给我爹娘！”
她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顺道帮慕老爹出一口恶气，墨云霄无条件站在她这边，深以为然地颔首，“嗯，有道理。”
好不容易把媳妇儿哄好，他才不管永安方丈的名誉被败坏到什么程度，跟媳妇儿同仇敌忾，总比反目成仇来得好。
“走吧，带妳去瞧瞧天泉。”墨云霄牵起慕榕的手，在她双眼圆睁，惊讶地想发表意见前，迅速兜头浇了一桶冷水，“所谓天泉是峡谷一线天中间涌出的温泉水，什么可以作为药引、冬天会结冰，全是骗人的鬼话，妳死了这条心吧。”
“……喔。”
“再敢莽撞，又当如何”
“……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让慕安盯着妳罚抄大般若经吧，足足六百卷。”
“……墨云霄你好好做个人吧！”
白马寺别院风波初定，远在京城的四王府却暗潮汹涌，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又是个星月无光的黑夜，晴雅苑一片死寂，连细心养护的花草都失去颜色，宛如一座精心打造的牢笼，困住自甘剪断羽翼的金丝雀。
楚晴岚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倾泻而下的纱帐，整夜辗转难眠。
丁香从白马寺回来以后，她忧心忡忡，又不敢细问，干脆把人打发去做些无关紧要的绣花活儿，省得整日杵在面前碍眼。
她是真的怕，万一墨景熙出现在白马寺不是偶然呢？
万一没能把周子晏的死嫁祸给慕榕，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还能掩盖得住吗？
最令她烦心的事还不只这一桩，还有一件四王府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事实——楚晴萱就要入府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为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侧妃，楚晴岚虽表现得豁达大度，心里还是膈应得慌，不愿细想，又不得不苦思对策，如何在墨景熙面前扳回一城。
毕竟兄弟是用来出卖的，姐妹是用来背叛的。
她亲爱的小妹既然有本事爬上姐夫的床，难保不会在背后捅刀，她苦心积虑地才能在墨景熙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绝不愿将不择手段抢来的地位拱手让人。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