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怨,茫茫劫,
短歌终,明月缺,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血有时尽,
血亦有时竭。
一缕香魂无断绝。”
不自觉的又抬起头,双目望向城前的这块高耸云天的石碑,仔细的读着碑上的精美的刻文。
郁郁佳城,中有碧血?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事儿?我心里又升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不安之感。
大伙儿,怎么还不见一个人影子?难道是我昨天听错了?不是在这里集合?还是昨天那位白胡子爷爷捉弄我的?想故意看我的笑话?
正在疑惑之时,远处传来了一群女人的谈笑声。
“哦,她们总算来了,怎么每个人都拖着一个箱子?”
正想开口寻问时,廖若南向前跨了一步,问我:
“秋梦寒,你的箱子呢?”
“箱子,什么箱子?”
“没人通知你吗?你不拿行礼?那你晚上住哪儿啊?”
“我不知道啊,没人告诉我要带行礼箱来啊。”
“哦,我是要她们传达你,她们可能忘记了。”
“哦。”
瞬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我又被人遗忘了。不过,这次也不怪她们,因为我很少与她们聚集在一块儿,彼此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人都来齐了吗?齐了的话我们先走吧,你的箱子到时候再说。”廖若了清点了一下人数。
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不对,我们是十个人一组,还有一个人没到。”
我往人群里目扫了一翻,一下子就知道谁还没有到了?是那个平时抱着小白兔的“玉兔女孩”还未到,别看我平时,不怎么与这些女人处在一块儿,可她们的模样及性子都在我心里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我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
“我现在点一下名,看看是谁还没有到。”廖若南拿起点名单,开始一一点名。
“当点到,陈子欣时,喊了三遍,无人应。”
“可以了,这陈子欣就不等她了,我们先出发吧。”
哦,原来那个“玉兔女孩”名叫陈子欣,她去哪儿了?为什么还没到?我寻思着,内心深处,最不想失去的队友,就是这个女孩子了,虽然,平日里,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
这一次,廖若南是我们的队长。哦,忘记说了,我们在月光城的学习是带薪水的,既要学习,也要干活的,就连考核那些天,活也没少干过。总的来说,这种节奏感,我倒还是蛮喜欢的。
至于,与队友们的关系,到时候慢慢再说吧。
我们这会儿要去的地方,不是没药山,是月上海棠阁,听廖若南吩咐,先去学习识香,闻香,再去没药山探香。
远远的,我就望见了海棠阁上空祥云笼罩,瑞霭香烟浮。
“月上海棠笼晓日,岭上白梅弄天香。”
这根本不是都市里那种充满着浮华气息的体闲中心。月上海棠阁,被海棠树给围绕着,只是此时没有月亮,海棠花期已过,周围倒是青青草木秀,夏花也还未凋零,开得正艳。
我们站在了大门外处,远远的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木鱼声阵阵,难道有人在敲木鱼?
脚步刚踏入大厅,只见一樽大佛,立在正中央,面含微笑。四周香台上插满了红烛,绯红的火焰在香雾中摇曳。大厅左侧边,有一个中年女子,在点香,我暂且叫她点香人吧。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不只是点香,她还是识香师,识香师,是月光城这儿的称呼,在其它城里,我没听过有这职称,我们入驻月光城里的第二任老师,就是她了。
大厅右边也有一位中年女子,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双腿蹲在地上,正在擦拭香台上的灰尘。
最显眼的是她的身旁的那个工收纳箱,那个小小的箱子,每一个格子里的物件都摆的整整齐齐的,有玻璃水,清洁剂,钢丝球,各种毛刷等等,那抹布有六七种颜色,红黄蓝绿白黑紫红,每一种颜色的抹布叠在一个小格子里,那是个整齐。
“哦,你们来了。”见到我们时,她站起来向我们作了一个揖。
我再仔细的打量了一翻她的模样,她面容显得平静如水,身材显瘦小,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显得清风道骨的。
“清姐,你先帮我把她们住宿安排好吧。”廖若南向前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放下手中的抹布,轻轻的扔到了旁边的小水桶里,并且将它揉净,拧干,然后,平整的摊在了刚才那个工具箱的边缘上,抬起头来,搓了搓手,将我们一一打量了一翻道:
“你们随我来。”
“哦,我,我不住宿,可以不去了吧。”我很难为情的立在人堆里问道。
“可以的,你可以上二楼门口等我们。”那位点香的女人放下手里香材,转过头回应着我,我顺间心里一阵暖意,原来我这特别之处居然也是可以被接纳的,被尊重的。
“那我们走吧,你就去二楼等我们。”廖若南拍了拍我肩膀说。
跟随着木鱼阵阵的声音,我单独从侧面爬楼梯到达了二楼。
双脚刚踏进那用红木铺成的走廊间,抬头一望,墙上挂着一张女人的画像,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这画像中的女人,一定是这里曾经的一个了不起的风云人物吧,转过身,从四周望去,石壁上跟一楼大厅类似同样插满了红烛,台子上点着檀香,整个空间里散发着一种奇怪的香味儿。
随着木鱼声的敲击声,我入进了大堂内。
大堂的正中间,除了一座高耸的大佛,四周空无一物,大堂的四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四扇大门,大门上方分别刻着字迹是:云雾堂,六尘堂,真觉堂,清木堂。
那木鱼声是从清木堂里传来的,我迈着轻轻的脚步,推开了清木堂的大门,只见这大堂的四面,经书高阁,哦,这是一个藏经书的地方。我连忙关上了门,想退出去。
突然,那木鱼声停止了,一个声音向我传来:“施主,你有何事?”
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灰色道服的女子。
“哦,我们是来学习波罗波罗密芳香疗法的,请问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只需等待。”她嘴里只吐出四个字,又回到了里面的那间小房子里,很快,响起了木鱼阵阵声。
“只需等待。”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花木香浮五色烟。这多么好的场境啊,享受吧。
转身,我走到经书阁旁,顺手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书籍,随意翻了几页,发现根本就读不懂,只好又放了回去。
这么多的经书,我一格一格的扫去,如此多的分类,如此多的书名,我一本都没有读过。
曾经我还说过,要活到纯思维界呢,看来,在这纯思维的世界里,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哦,何况,至今为止,我脑子里已经消化掉的知识也只是知识海洋里的沧海一粟,在这些么多经书面前,我瞬间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一种无能感由心里生起。
花花绿绿的物质世界?千丝万缕的思维的世界?
讲真,比处世的的能力,我不如血清素当下分子脚踏实地混迹于红尘的人们,比如,与我一起来的这些“以家为梦”的女人。人家一聚,就能互称为姐妹,相互照应,而我有时候,往人群里一站,都不知道往哪个队伍里钻,她们的世界里的花花绿绿,灯红酒绿,人情往来,哪是我能应付的了的?一旦以家为梦,他们也不允许你回到自己纯思维世界里去了,觉得你既然选择了我以情感为主的队伍之中,你就要像她们一样,知人世冷暖,知柴米油盐,知真金白银,知算计生活,那么就去到思维界的人群里去吧,可是他们的高谈阔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海内海外,高科技化,数字化,智能化,军事化,上至五千年,下去三千年,我知什么,能谈什么,到时只怕像个白痴似的,只能当个哑巴,一开口就露馅,他们的世界是由无数概念组成的,每天就像一樽活佛似的,他们那纯符号的世界,很多是我完全看不懂的世界。
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花草树木,千山万水最有情,最懂我,只能将自己嫁予山河了,
管它呢?走到哪儿,是哪儿吧,两头不冒尖,我取正中央,只是这夹心饼干,也不好当的。
我收起了经书,正想转身去别处看看时,发现,刚才那个敲木鱼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立在了我的身旁。
“哦,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去外面等。”我连忙道歉着。
“你也喜欢读经书?”她问
“偶尔读读,只是不大读的懂。”我吞吞吐吐的说着。
“这些经,你们应该都读过的吧。”我接着问。
“我们,何止读过?”
“嗯。”
“没关系,你若喜欢宗教学,有空可以来这儿听课,宗教艺术,宗教哲学,宗教心理学,每周都有老师授课。”
“哦。”我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梦想箱里了,这都是我曾经只能在梦里才能想想的事儿,今天就这样变成现实了?
“那来听课,要交多少钱学费啊。”
“不用学费,带上心来就可以了。”
“带上心?”
“是的。”
“那你是宗教学毕业的吗?在这儿工作是不是需要很高的学历的?”
“那是,我四岁开始习经,十八岁进入大学,学的是宗教艺术,研究生学的宗教哲学,博士学的是宗教心理学,从小不知柴米油盐,只闻书香,不闻铜臭。”
“那你从四岁起,就天天泡在经书里了,就开始习经了?”
“是的,哪有时间干别的,要想学好一个专业,分不了心,又没有分身术,都这么下功夫了,也还只是个平凡人,未得道也未成仙,半吊子半路子不死不活的。”
“谁不是呢,谁也没有分身术。”我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你是来这儿学什么的?”
“哦,是来学波罗波罗密芳香疗法的,你可以给我推荐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经书吗?”
这会儿,她非常的热心,哗啦哗啦的,每一个书架阁里抽出了一本,不到十分钟时间,一塌高高的书堆,堆在了我的眼前。
“这些书,呆会我们去登记一下后,你就都可以拿回去读了。”
“啊,这么多。”我数了数,至少也得有二十余本吧。
“这还多啊,你把这些读完,才算刚入门呢。”
“哦哦,已经够多了,够多了,我先拿两本就已经够了,一本吃透了,再读其它的。”
“想学好一门道艺,就得下苦功夫,这是一个体系,才这几十本就嫌多了,那你能学好什么。“
“啊,我。”
瞬间,我感觉有一个好重好重的包袱,压在了我的心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好。
“那好吧,先放在这儿,等下班后,我来拿书。”
说着,心里实在闷得紧,后退了几步。
总之,刚刚这一场聊天,我内心感觉一点儿也不好,简直快崩了的无力感,茫茫人海,真似沧海一粟,在苍穹之下,在芸芸众生里,不知道有几斤重量?如果说每一个人是一个小宇宙,我转动起来了吗?我为什么转到这儿来了,又要来像他们这样,去读这么多经书?这个女人,从四岁就在读经了,从四岁开始就活在纯抽象界里的女人,从没有接触过柴米油盐的女人,与她说话,似乎她会把我吞下去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相。
要读懂一个人,还是交给时间吧。
这并不是我想成为的样子,如果学习好波罗波罗密芳香疗法,真的要读那么多那么多的书吗?看着那么多的经书就让我头疼。
“哦,他们可能马上就要到了,我先出去看看。”借机马上退出了清木堂。
很快,里面又传来了木鱼声阵阵。
发现外面毫无动静,她们的宿舍,是安排住在哪儿了?我寻思着。
对面就是六尘堂,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推开了那扇门。
墙上有字言:“世人罔究壶中景,家外春光亿万年。”
依旧是高阁束架,架子上摆的不是经书,是各种香盒,哦,这是一个藏香的地方。
藏香阁的天台边,有人在清理下水道,还有一个男同志在布电路线,他们都身着天蓝色工作服。
“江宇威,帮我下一楼去把总电闸关了。”那个布电路线的男子喊着。
“江宇威?是他?”
我回过头,望向六尘堂的门口处。
两个人双目对接,一脸惊讶。
“咦,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问。
“我为什么就不能来这儿了?”我反问。
“可以,我没说不可以。”
“看你们的表情,是嫌我这小女子碍你们的事儿?”
“爷们的地盘,女孩子少好奇。”外面天台上在布电线的男子打趣说。
“要不看在他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对你们的事儿才没兴趣呢,上学的时候数理化就学的不好,最烦的就是解电路图了。”
“秋梦寒。”正聊到这儿,听到廖若南在喊我名字的声音。
“在,在。”我涨红着脸匆忙的往门外跑去,江宇威也随在了我的身后。
“哟,秋梦寒,你行啊,这才刚来没几天,就找到主儿了。”廖若南打趣道。
“你要小心点,离他远点,不能被他的表相给迷惑了,这小子是我们这儿有名的色鬼。”那位识香师打趣道。
“哎呀,你们在讲什么呀,尽拿人家说笑的,我又不认识他的,是在刚入月光城那一天,遇上歹徒了,是他救了我和我的小猫咪,才认识的。”
“慧贞姐,帮我多多关照一下她,这是一个很有志向的女孩子哦,信我的,包你以后会多一位高徒,不会错的。”江宇威指着站在人堆里的我道。
“遵命,你大少爷的高言,我哪敢不信。”那位识香师回答。
大少爷?江宇威,难道他?这瞬间又让我脑海里回想起了昊然,当时,欧阳成成,也是这样说昊然的,他告诉我,要离昊然远一点,说他是一个花花公子,我并没有信他,我只信自己的直觉,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什么花花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多情之种罢了,对于我这种多巴能型的有点飘泊感的不太喜欢过于安定的女子来说,就是来专治各种花心的,也不怕他花心,讲真,从始至终,我都不后悔与昊然相识一场,甚至直觉告诉我,或许,在某一天,某一个街角,我们还会重逢的,因为我们之前有个一场约定,就是要一起去完成“万物生一生之水玫瑰花型香水”的开发与推广的。我相信只要我坚持自己的志向,他一定不会违约的。
“秋梦寒,你就在这儿安心的学习,有什么事儿可以电话呼我。”江宇威突然走到我跟前,用那如父如兄般的温暖的眼神提醒着我,转身,拾起了他的工作包,往一楼去了。
瞬间,我闻到了这女人堆里传来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不知是气氛有点紧张,还是我的心有点紧张。
脑海里不断的回想起曾经女同事们声音:
“她就是秋梦寒啊,长得也不咋地嘛,不知道那些男的什么眼光?”
“靠一副皮囊能走多久,她的惨日子在后头的。”
“一副清高的目中无人的样子,她以为她是谁啊?”
我心里很清楚,其实女同志们也是追求公平的,公平的吃苦,公平的竞争,公平的收获,你真有几把刷子,能实打实的干出来一些事儿,她们是不会说你怎么样的,而对于偏爱,区别对待,这一点可能是她们无法接受的。
这只是她们不了解我的过去而已,打小儿当她们还在躲在屋子里玩布娃娃哭鼻子时,我就像个大人一样在吃苦在干活了,也许是过去种下的因,才收获到了后来的果,真相是,男同志们并没有对我有过偏爱,他们可能只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小时代的那个卖力干活的却还总是挨骂挨批的无人心疼的自己,而后又独自江湖飘零孤苦无依的自己罢了,这一点,我是心里倍儿清楚的。所以,我打心底里儿,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踩着男人的肩膀往上爬,大概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江宇威的这一招,我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从前了,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路大概是不太好走了。
“人来齐了吧,准备好了,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稍等一等,陈子欣马上就到了,我们不能有人掉队。”廖若南的话刚落音。
一个胸前抱着小白兔的女孩子闯门而入。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