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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滩涂南郡万流离 赴江洋龙虎两相争]七月廿四日至八月十七日

作者:留安山人 下载:天权志略TXT下载
    捷传京邸,满朝为之一振,四面称颂奏折亦蚁附蜂聚。知皇甫崇不在京,尽投书于镇南。皇甫崇命知军衙前置火盆十,凡阿谀言辞立投盆内棼毁,众议遂平。因命乐芬谕训百官:“今为立国本之事,尔曹不可不受诲!孤每欲使天下碌碌多践行而少虚言,固知谀词亡国之事有也。尔曹谨之!”

    策勋功罢,皇甫崇等愁云复起。聂庶云虽败,其不过浦军之前锋,纵小挫敌锐,南郡军民俱疲,如何应付代王熊罴之师?

    刘夕筠等报:前番,天朝汇南郡各地兵马十余万,并古牙督署范家军万余,击走聂庶云之众约五万。今欲与代王二十万众周旋,南郡非新添兵马不可。然皇甫崇掐指一算,四方未宁,何处可以动得?北面央平虎视眈眈,仁会亭,千延,正剑心等自不能妄移;东方,范建已至,若再将方宇一军调来,只恐生变;东南叶少锋,任天问防备南蛮乱兵,也不好走;西南更不必言,刘夕筠一离,雄关民变汹汹,是无终日。

    莫非只可新募兵丁?皇甫崇摇首,予寻常民夫刀兵,单单操练数日岂可上阵?若临敌生哗,反自乱阵脚。

    此刻,皇甫崇方晓司马彪之困顿。天朝益广,疆封益多,而兵愈散。司马彪号为水军大元帅,其麾下能用者,有几人邪?况其间皇甫崇亲谕调来者又无数。司马彪欲避战,与敌陆决,自存水师,还有此番说法。

    皇甫崇一筹莫展之际,江玟属入帐道:“千岁,知大人帐外求见。”皇甫崇似见救星,忙道:“请知先生稍候,孤亲去迎接。”俯身寻履套上。

    “千岁,恕臣无礼。”知军已进帐来。

    “哎,莫非有甚急事?”皇甫崇翘眉,顺手又将履一掷。

    “听说千岁腿脚不适,属下便擅闯进来。”

    皇甫崇哑然失笑:“知先生哪里听得这话!说来好笑,本王亲冒矢石时未伤分毫,前日巡视工事时却被块遭瘟的砖子绊了一跤。腿脚不妨,只是磕了大脚趾,行走略微不灵便。”

    “千岁随意便是。”知军亦笑。

    皇甫崇将脚往案上一放:“先生此来,定有见教。”

    知军拱手:“不敢。臣此来是请罪。”

    “哦?何故?”

    “请千岁先恕臣罪。”

    “孤与先生情同手足,岂会怪罪!先生但言无妨。”

    皇甫崇心下明白,知军此行,是为皇甫崇预留薄面,言皇甫崇所不能言之事。

    “千岁,臣此来为二,”知军取出条陈,“今南郡事急,臣献二策可用。”

    “不忙献策。知先生,本王在军日久,南郡市井若何?”

    “惭愧见千岁,虽然臣等竭力抚慰,然而南郡豪族世家,官绅士子,奔走者不计其数。言十室六空,不为过也。”

    皇甫崇思忖:如此,却也是好。

    “臣等思虑,今南郡军疲民惶,应以收拾人心为上。”

    “知先生所想,与孤无二,只是——”

    知军微微一笑:“千岁所忧,臣等亦猜中一二。千岁是担心退敌之后,南郡之势,尾大不掉……”

    “正是。此孤所以未解也,望先生教我。”

    “欲付南郡重权不可,然千岁何不假由一虚名予之?”见皇甫崇不解,知军又道,“新寒尸骨,岂无用哉?”

    皇甫崇恍然大悟:是了,司马彪在南郡经营多年,素有名望,此次又因力争避战被杀。今南郡惧兵厌战,孤可为司马彪追赠,以显安定人心之意。虽是一时之计,却无后患之忧。毕竟司马彪已死,纵然孤再行封赏,也仅付予虚名而已,复夺之时,南郡世族谁敢不从。

    “臣之二计,将与一计并行。千岁,”知军目渐凌厉,“此处留不得了。”

    皇甫崇哀叹:“孤斩司马彪时,只道与此地永在……”

    “不可守当走,昔年钿氏便是败在恋土难移之上!千岁,万万不可因一念之失而……”

    “然。”皇甫崇颔首。

    “臣已查明,近日大雨,代王一时为之阻隔,正是良机。”

    皇甫崇默然。

    七月廿六日,皇甫崇命追赠司马彪为太傅,并赐其旧部金帛等,允其自行举哀。皇甫崇于军设灵案等,为之戴孝凭吊。

    同日,皇甫崇布告南郡,行司马彪之“遗策”。自竹港镇南一线,边海庶民举家内迁,必在八月前净边。范建一军督工,八月后边海见人立斩,无需传报。此令一出,南郡世族安而黎民乱。时又霪雨,边民挣扎泥泞,拖家带口,哀声震天。八月之后,除范军外,边海更无人踪。皇甫崇遂命范家军将海边聚落拆毁,焚弃,饮水投毒。

    皇甫崇自引军撤离竹港,率万军从内陆搬运灰石,填埋竹港滩涂,由水汶沧设计。虑潮汐冲刷,水汶沧测定涨落之位后,于高点扎桩立木。沿线除水闸外尽垒筑,依势建起一道边海御城。又应刘夕筠之请,赶铸铁链刺椎等物具。

    忧南军不足,皇甫崇命西丘水军移防:“代王报复心重,定不往之,只管来南郡!”

    至八月中旬,皇甫崇等尚在赶制工事,探子飞报代王大军已到户羽岛。两地之距,浦军最速之舰一日可以来回。皇甫崇教众军且歇,预备迎敌。

    然代王泊洋数日,未有举动。皇甫崇正心疑,人报代王处有使者到。

    “休见,赶他回去便是!”皇甫崇拍案骂道,“两国今形同水火,通使做甚!孤已布下天罗地网,叫代王老狗来受死罢!”

    时知军在侧,请道:“千岁,浦人虽多诈,然而亦需见其诚意。”不住向皇甫崇使眼色。

    皇甫崇会意:知军欲以文官本事与其周旋,为我军再争时日。此节皇甫崇并非不明,只是今工事再修也无用,而一军在外所耗甚巨,早战亦无不可。既然知军有此意,且听那使者说甚么。于是转念:“如此,好生招待。为他沐浴更衣,接风洗尘,孤以礼相待。”

    天朝礼繁,因此所谓“以礼相待”,皇甫崇便争得五日。五日后,皇甫崇于帐中接见浦军使者。那使者上前一揖,便自言起来。

    皇甫崇不省,问江玟属道:“这厮叽哩咕噜些甚么?”

    浦军使者亦自有翻译,然江玟属先行代劳:“这厮先恭维了千岁一通,而后又说他家主子要见千岁。”

    皇甫崇及帐下武将都笑:“来了五日,官话不会分毫,倒学上了歪缠。”

    “既如此,汝与他说,孤与代王俱当世英雄,只好手下见真章,战场上见罢!”

    江玟属又译道:“这厮似乎在说,代王料道千岁是条汉子,以故先择好地段,只等千岁过去。”

    皇甫崇冷笑:“他见本王做甚?莫非要阵前单挑?”

    “非也,只是有些问题要与千岁请教。”

    “哦?”皇甫崇提起兴味,“你让他说说,怎么个请教法!”

    “他道狭洋中有一处,日夜水流平稳,可以驻船。千岁约时日,他遣人从竹港渡口载千岁来回。双方不带兵刃士卒,以尽其欢。”

    “竹港渡口已毁了!”刘夕筠喝道,“糊涂!”

    “这厮说他们自有办法。”

    皇甫崇眉头一皱:“让他回去歇着,容孤计较。”

    “何需计较,”知军起身,“千岁!”

    “代王虽是枭雄,想来不至诈我。”皇甫崇缓缓道。

    “然而,纵去了又有何用?”刘夕筠劝阻。

    皇甫崇摇首:“此事孤自有分寸,列位也退去罢!”

    知军等非如乐芬执拗,纷纷告退。

    皇甫崇自思量:数日前得飞鱼卫报,代王派小舟于狭洋巡航,停泊,原来是在寻这一处风平浪静之所。

    孤欲以夬伊量反,倾覆其政。然而浦地偏远,孤实不知其详。今代王欲约会,岂非一知敌良机?况,此举甚合孤心,二王会于江洋,实乃千载难逢之会也。以常理言,孤定往之。

    不过,如何保得一身平安?代王虽不至于行扣留之事,亦须防备其下属。可惜此讯突然,否则令龙珷魏潜入敌中替代船夫也未常不可……事到如今,只好让虺秦安插眼线,伺机上手。先要令其探明地点……

    皇甫崇拍掌:尚有后着。以天朝之大,欲杀孤者无数,欲存孤者亦无穷。虽然久未有讯,然而彼定于暗中切察局势……哼哼,丘君,且为本王辛劳一程罢。

    此令需快下达!皇甫崇思索,刘夕筠等必奏报朝廷,乐芬虽劝孤不住,却可矫诏胁迫。最好是连夜启程!

    皇甫崇唤进江玟属:“玟属,即刻叫那浦军使者前来!”

    江玟属应一声,又问:“要与龙叔一块儿去么?”

    皇甫崇骂道:“不必,礼请他来,莫为外人知!”

    “得令~”

    浦使尚未安寝,故来得极快。

    皇甫崇命江玟属逐句译过去:“孤已答允,教代王排布罢!”

    浦使应承:“既是如此,在下连夜回禀。”

    “慢来——江玟属,你与他同行,言诉代王,孤明日便去。”

    一来一回,江玟属是夜即归。皇甫崇以帐中玉漏计时,止三个时辰左右。

    皇甫崇问:“玟属,可见浦军情形?”

    江玟属诉苦:“咳,千岁有所不知,此趟差事忒闷烦!才到寨门,便有数位大汉将属下双眼蒙住,此后有某人盘问,属下便将千岁所托之事交代仔细,然后才得回来。”

    皇甫崇愣一愣:“如此,代王军中必有甚么奇锋利器……此行难为你,回帐安歇罢!”

    “喏,千岁不需甚么服侍罢?”

    “想是不必。退去罢。”

    “喏。”江玟属看似恭敬,一拐出门便大打呵欠,“啊呜——唏——”

    “今夜早睡些罢。”皇甫崇自语道。

    一夜难眠。次日平明,皇甫崇起身更衣,于常服内垫了数片软甲。

    若是处于小舟中,代王为求击中,则必砍躯干。如此,孤尚有生机。若向四肢招呼,等死罢了。

    皇甫崇边往衣内填软甲边思索。

    孤往宫中杀轩哲那日也是如此……若非谨慎,坚雍刀一剑足杀孤。

    皇甫崇冷笑,万事虽然纷繁,却只于一二处得宿命。孤命由天,以是不倒!

    衣毕,皇甫崇轻声出帐,唤起江玟属:“昨晚你从何地登船?”

    “哈呜——千岁今日可早。”

    皇甫崇忙掩其声:“仔细!”

    避开刘夕筠等出帐并不容易,然而江玟属轻车熟路,将皇甫崇引出大营,至于岸边。

    不出皇甫崇之料,岸畔桩系一小舟,一人戴笠披簑,坐在船头。此人似无轻重,小舟竟然平直。

    皇甫崇叫道:“可是代王所遣?挨过来!”

    那人肩头一动,居然已立起,随后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到岸上。

    江玟属笑说:“嗬,好俊功夫!不想浦国也有天朝轻功法门?”

    “要汝多口!”皇甫崇斥退江玟属,“孤去了,汝待不见小舟再回大寨。”

    “是是是~好赖都由千岁~”

    “走罢。”皇甫崇对船夫道。

    “唰。”船夫并未伸手,天晓得他是以何物挟住皇甫崇,轻功一发,又至船上。皇甫崇还未立稳,船夫手一招,一枚如梭暗器切去绳索,顷刻舟发,皇甫崇仆于舱内。

    “咳!”脚趾吃痛,皇甫崇呻吟一声。

    船夫不言,只冷冷地看向皇甫崇。

    “皇甫崇,此间只你我,何须演戏。”

    “果然来了,丘乘化,中邦事何如?”皇甫崇淡笑。

    “自有说法。倒是汝,又在打甚么主意?”丘乘化也不隐瞒,“我虽不知军阵,却知汝见敌军统帅此行,愚不可及。”

    “哈,这点丘兄讲的是,”皇甫崇笑道,“然而孤晓得将有人出手。”

    丘乘化拧眉:“哦?……皇甫崇,汝闯演武堂时,丘某救援,算是当仁不让;今此行与某何干?”

    “嘿嘿,”皇甫崇摇指,“孤为丘君谋婚,此非媒人?今大礼未成,怎可弃了媒人?”

    “嗤!原来如此。”

    “哎,丘兄,与范氏谈得如何?”

    “阿沐自不用谈……不过其父母回心转意,有些怪异。”

    “哦?如何怪?”

    “与之相谈,总觉其不住打量屋外,又无所用心,似受何人之托。”

    皇甫崇暗骂:这俩糊涂鸡子!丘乘化如此说,定然看破端倪,孤只好顺坡下驴。于是接过话头:“不错,是孤之托。”

    丘乘化疑惑:“以何托之?”

    “孤只说演武堂现为素钊王麾下重人,丘君更是富贵,不日便有封赏。”

    丘乘化轻声骂道:“混帐!演武堂只在汝口中便招安了?如此,今后吾如何与阿沐解释实情?汝又是甚么计划?”

    “丘乘化,”皇甫崇冷冷道,“事到如今汝还以为事能两全?舍范沐而回江湖,或弃江湖娶范沐,二者只可择一。”

    “话是此说不错,然而——”丘乘化面上渐显杀气,“在江湖一日,为江湖谋事。金盆洗手之后且说,眼下之事如何是好,皇甫崇,汝莫要耍诈!”

    “丘君,孤早向汝讲过,而今再说一次:及早抽身。”

    “哦?丘某岂是如此不义之人?”

    皇甫崇立起:“丘君如何,皇甫崇岂不知?只是,今日演武堂之事已大坏,休说你丘乘化,就是于十千都无法解局。何况丘君为演武堂奔走多次,更损一臂,仁义之道均尽。此时退步,谁敢说你?”

    “皇甫崇,及早抽身?此事休再言,”丘乘化苦笑,“丘某一介武夫,半条贱命,便烂在演武堂也罢!至于范沐,虽然对她不起,却是顾不得了。”

    “哈哈,死心塌地,所以丘君与孤相合。”皇甫崇笑道,心下却哀叹:

    丘乘化,孤寻觅良久,欲求一存人之计不得。汝是活该死的。

    不妨,孤迟早也该死于此。

    “废话,”丘乘化瞪眼,“皇甫崇,演武堂之事究竟如何处置?”

    “嗯……孤可以透露一二。近日寻到演武堂旧人白乔,丘君可记得?”

    “哦?”丘乘化少见地面带急切,如溺水之人寻得一根稻草般,两眼放光,“如何寻得的白大哥?皇甫崇,莫非……”

    “不错,于堂主才干虽富,只是年格尚浅,未能服众。若张桐铭,秦英之辈死心塌地,效服于堂主,那末,破军无从插足,本王亦无需灭之。毕竟,于堂主未见此仇蔽目。欲成此事,只有寻演武堂元老来,且此人当与李,张等并列,又效忠于堂主。孤听闻白乔于演武堂纷争之时便脱身,后又入行伍,定然是一忠勇之士。使之从中斡旋,必生转机。”

    丘乘化点头:“皇甫崇,与汝相约久时,今日才算听得一恳切之辞。不错,白大哥功同元勋,又天生豪情壮胆,虽然功夫不济,却最会调解。于副堂主亦想过如此,又恐白大哥退步日久,今以后辈之祸令其蒙羞,只说莫去扰他。”

    “然而孤却不妨,”皇甫崇淡笑道,“孤若令其知此事,定会自去走动,与尔等更无关系。”

    丘乘化叹道:“唉!小苗不才,殆害老树。”

    “哼!尔等虽是绿林中人,却也束手缚脚,不比庙堂之士畅快几分,”皇甫崇嘲道,“江湖规矩,何其之多邪?”

    言语间,丘乘化未曾停船,待皇甫崇自舱中探出头,已有另一船挨过来。此船并无富丽堂皇之气派,却十分庄严肃穆,一眼可知非凡物。

    皇甫崇思索:代王必在其内。为何不出舱相见?

    另一舱内悠悠传来句:“天朝千岁到此么?”语音方正,但一闻可知是诸夷。

    “正是!”皇甫崇朗声道。

    “恕不相迎。可自取方便。”

    皇甫崇回头示意丘乘化划走船,一跃而起,落在那叶小舟上,船身竟不晃动。

    “此是我国内神木所造。人言此神木为浮世大皇手植宫廷后园,相传十代至今,枝繁叶茂。孤出征尚乏一会客之所,故命匠人斫之,复制为舟。”代王仍安坐舱内,皇甫崇在明处只可分辨出他的双目,幽绿有如萤虫。

    “呵呵!”皇甫崇冷笑,“如此,看来汝也是无君无父之人。”

    代王身形微晃,原是直起身,皇甫崇只见得舱内一片漆黑退了几分。代王衣玄色之裳,倒与光影融作一处。

    “哼,也?汝亦是低贱出身罢?”

    “孤假父为下吏,虽不低贱,也算是见过不少低贱之人。”皇甫崇踏入舱内,由明入暗,皇甫崇双眼一花,旋即又归常态。

    舱内简易,并无他物。

    代王年齿三十余,面容相仿。只是他此时披发盘腿,昂然而视,似要年轻数分。

    皇甫崇打量一番,暗暗称奇:听闻代王也是一员猛将,身形居然如此矮小,只怕不如本王。

    “低贱?何谓低贱?权倾朝野,四方拜伏之人,便非低贱之徒么?混迹鱼肆,拾杂摸金之人,便是低贱之人么?非也!前者行事为己,后者行事亦为己,如是二者相类,岂有分别?”

    “哼!”皇甫崇道,“权倾天下,所谋即为国事也。”虽此说,却怦然心动:莫非此人之思,与某暗合?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代王绝倒,“皇甫崇,莫要扮聋作哑!汝命人写那《帝论》,又大施变革,量地分金,弄得四方不安,是谋何事?”

    “汝行草民票拟,召百姓议论,浦地鸡飞狗跳,亦如是也。”

    皇甫崇确信,对面此人,是孤同道。

    “一路人罢了……喂,皇甫崇!现今可知为何孤要见你了?”代王忽然凑近,张牙舞爪道,“汝为何不弑君?”

    “自然是因为无益。今万民未化,若无大帝号四海,天下乱矣。”

    “然而不弑君,汝便永世不得剿灭那帮贱人!”

    “……此等人虽低贱,亦有他用。”

    “嗤,唏,嘻嘻嘻!”代王狂笑,“皇甫崇,孤眼里可容不下此等,趁早让他们滚蛋罢!孤立身于万民,何惧之有?”

    皇甫崇心下明了:夬伊之言不错。以此人之狂放,指不定何日便血洗权贵,故反叛者皆相附。

    “立身于万民么?”皇甫崇驳道,“汝衣食用度,自何而来?汝可知浦地农事如何,织作如何?更,汝所谓之万民,不过京师下几多帮闲富贵,浦地他民又如何?汝心中低贱之人,于汝万民中又是何人?既大言不惭,妄称立身万民,又蔑其短视浅见,真愚者也!”

    一通话出,代王垂首不语。须臾,复问:“皇甫崇,汝为何如此明白?”

    “自是因为孤数年前也做此想。”

    “咝——原来,汝比孤要先行一步?”代王惊异,“孤才能日进,而汝先孤所想,看来是在孤之上了。”

    皇甫崇未及作答,代王又狂笑起来:“果然,果然!可惜,可惜!”

    皇甫崇警觉,后撤避开。

    “留不得?留不得。留不得!”

    代王倒提起舱内一卷木简,望皇甫崇掷来。乘皇甫崇为其所阻,一息之间拔出刀,向皇甫崇心头便扎。

    “铛!”

    皇甫崇骂一句,将其踹开。

    代王一刀扎透外袍,直贯入甲。这一冲之力震落其凶器,但皇甫崇也绝不好受,捂胸喘气。

    “好软甲,聪明!”代王一甩手,又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刀,飞扑过来。皇甫崇虽然提防,但代王身小灵便,又颇有摔角功力,向皇甫崇左足一抱,肩肘望后顶靠右足,便将皇甫崇放倒,自亦侧伏。皇甫崇抖腿翻身,用右脚连向代王踹了数下,中其面,体。代王只不松手,一手在皇甫崇左足上缠勾住关节,另一手乱刺,但都未得逞。到此时,皇甫崇也看出代王也不过有些功夫在身,二人武力相当,胆气上头,坐起身,以额望左足砸去。代王手挡不住,被锤中太阳,登时便松了点劲,皇甫崇遂大张双臂,擒抱住代王上身,先箍实两臂,再将左足扯出,一个翻身将代王压在身下。皇甫崇以左肘抵住其喉,右手将其两手高抓,迫使代王牙关紧咬,气息难吐,更以头锤狠击代王鼻梁,一下便教代王花了脸。

    “唔!”皇甫崇忽觉背上一疼,想是被代王刀刺中。虽非重伤,确难免分心。代王于是蜷身起膝,中皇甫崇肋间,勾起皇甫崇胸腔闷痛。不得已,皇甫崇撑地起身,对着代王又踩几脚,防其站立。不想代王索性自甲板上翻滚,伺机踹了皇甫崇一脚。好死不死,正中大脚趾,便将皇甫崇踢退。乘皇甫崇立足未稳,代王仰滑过来,两腿如剪,相交一叉,夹住皇甫崇胫骨,又迫倒皇甫崇。

    因此,丘乘化至时,只见代王将皇甫崇按在甲板上,举刀要刺。丘乘化更不打话,神鞭一飞,将代王匕首击落。

    “嗬!还有后着?”代王且怒且笑。

    皇甫崇咳嗽起身:“卑鄙!孤定杀汝!丘乘化!”

    “皇甫崇,汝非我主。”丘乘化只说了这一句。

    皇甫崇醒悟过来:丘乘化此来,徒保皇甫崇不死而已,要让其杀代王必不可能……也是为与皇甫崇减少瓜葛。

    代王聪敏,看看皇甫崇,又瞅眼丘乘化:“哈,有趣,再来!”

    皇甫崇骂道:“直娘贼,汝以为方才孤未见汝发信号?丘乘化,我们去罢!”

    丘乘化巴不得早离是非,便携皇甫崇登舟。

    皇甫崇远望代王,又气又叹,顺手抓住自船上一物掷去。却是浦国船夫所用一尿桶,肮脏之水泼洒,也淋到代王几分。

    “直娘贼,战场上见分晓罢!”

    此刻代王方才像个东道主,彬彬而笑:“便看君逐鹿手段如何!”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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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志略介绍:
山人于旧书堆中偶得一古籍,密密麻麻皆为蝌蚪之文。幸有批注对照,遂译成此本。先人笔意,余笔力不殆,故作文言白话二式,但不敢妄加涂抹,唯评点一二。
蓬莱海上多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去华瀛万里,有一扶桑之界。此间数国,有一国风若汉唐,自号“天朝”,此籍传抄至天朝某年,有数篇万言,洋洋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