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外面的世界，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他手掌上的嘴却张开了口，咬字清晰地说，“前不久，他就在一处平原上战斗，指挥手下把迫击弹塞入架起炮台里，朝着敌人所在的位置开启射击。”
“敌方的将士，哪怕是身披铁甲，但还是挡不住迫击炮的侵袭。”
“就此释放的火焰烧死了很多人。”
“但杀死人的不止是火焰，还有在爆炸途中迸射出去的金属碎片。”
“然后，他赢了一场战斗的胜利。”
“这一场战斗的胜利会给他带来军功和荣誉，也会是他日后晋升将军的助力之一。”
“他娶了将军的女儿，将军很看重他，并且希望他继承自己的位置，所以…”
“把很多早已注定了要胜利的战争交付给他。”
“作为代价是…”
“不许他向外界提起自己的来处，不许他与那卑贱的、不值一提的出身与过去，再有一星半点的联系。”
….
不良少年二号和不良少年一号似乎没有听到他手里那张嘴巴所说的这些话。
“什么好好保重，这些完全没有用的漂亮话，说起来当然是简单，”不良少年一号忽然说，“把我们两个小孩丢在这里，自己却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跑出去了，不再理会我们，不管不顾，我们过得有多艰难，他们…又知道个什么？”
“少把他们当成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啊，你爸和我爸…”他顿了顿，说，“不过…就是两个逃避责任的懦夫罢了。”
“他们不会回来的了，”他又说，“这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和我都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不良少年二号却摇摇头，笃定地说，“他们会回来的。”
“阿爸，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
离开医馆的时候，张小明看了自己长有嘴巴的那只手很久，心情沉重。
他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问那张嘴巴，它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它又是怎么知道不良少年二号的父亲在哪里地方打仗？
可手上的嘴巴没有回答他，手上的眼睛倒是骨碌骨碌地转，呆呆地看着街灯之外的渺茫星光。
….
“幸福么…”小薇姑娘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湿漉漉的男孩。
她之所以没有尖叫，大呼住在附近的人们快来抓贼，是因为她认识这个男孩。
他是住在这里的那位女工的孩子。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得了一种不知是什么的病，几年之中，一直都是卧病在床。
也是最近这一年，病情才据说得到好转，不仅可以下床走路，而且还能正常地运动，很快就加入到镇子里的学堂，跟许多同龄的孩子们一起上学。
只是不怎么说话，似乎是性格内向的缘故，在学堂里一直交不到什么朋友。
那个女工也因为这件事，找她诉苦过几次，说，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是自己把自己关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有些牵强的安慰她，可能是孩子刚刚到了一个新的环境，适应新环境和认识新的朋友都需要时间。
只是，她没说...
时间嘛，虽然是一种解药，但它的治愈效果相对其他的药物而言是要缓慢上许多的。
很有可能，当一生的时间都已经去尽了，可积留在人身上的病都没能得到痊愈。
....
“你是来找阿姨的么？”男孩继续问她，“很抱歉，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来晚了，她已经先我们一步，走入到幸福的梦里，你本应该也留在那些幸福的梦里。”
“但你自己却斩断了幸福的连接，你选择留了下来，在这个浑浊不堪的世界，继续寻找那永远也不可能比及美梦的幸福。”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幸福，什么美梦，我...我怎么好像听不太懂啊？”小薇姑娘强笑着说，“你们是准备走了么，不想留在这里很正常。”
“除了…你阿姨，最近不也有很多人没来工厂上班么，估计就是觉得厂里面待遇不好，没什么前途吧，所以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了。”
“是吗，”男孩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句地说，“你真的...觉得是这样么？”
“不是这样，那…还能是怎样啊，”小薇姑娘忽然变得有些激动地高声反驳，“她们是肉制品厂里的工人，她们又不是水手和渔夫！”
“她们又不用出海，既然不出海，那就是说，海里的鬼不会伤害到她们，那她们就不会被鬼吃了，只是嫌弃厂里的老板抠门，干着没意思，所以才走的。”
“本来大家就都讨厌那个势利的家伙。”
“大家都在一边等着工厂早点倒闭，一边忍受着现状，变着法子，想尽办法从那个抠门的家伙手里套走更多的钱。”
“那不就对了么？”男孩淡淡地说，“既然讨厌他，想套走他更多的钱，那么...”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又冷又硬的空气，“为什么会连余下的工钱都不结算，直接走了？”
小薇姑娘说，“也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比较紧急的事吧，世事无常。”
“钱…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东西，你现在年纪还小，还有很多事情，你暂时不懂。”
“是啊，我不懂，我年纪太小，我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去了解，学习。”
小孩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过头，仿佛被什么吸引住地看着破碎玻璃窗外的夜空。
“可命运却从没有给过我多少时间。”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还没来得及去感受母亲和父亲的气息，就遭遇到了抛弃。”
“后来又侥幸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叔叔和阿姨，可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也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到什么叫做幸福，就亲手将它葬送。”
“我是一个罪人呐。”他对着呼啸而过的风说，“失去了叔叔以后，阿姨所有的不幸和绝望都是因我而生的，我没能好好保护到她。”
“在昨晚，我站在海岸上，看着她，还有很多很多跟昨夜的你一样，深陷在幸福中的人，走向大海，被编织梦幻的鬼所吞噬。”
“只要是心中怀揣着绝望的人，都无法逃离它的蛊惑，各中的区别，只是所受到控制的程度，轻重不一罢了。”
他说，“所以，昨晚你一定梦到了幸福了吧，能请你告诉我么？”
“幸福是什么样的，在你的梦里，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获得幸福？”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