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卖力耕耘的那位上早朝去了,慕榕是被朱儿忍不住进来探鼻息的动作扰醒,撑着酸软的腰起身洗漱,草草用过早膳才去跟娘亲请安。
萧媛一双火眼金睛看得透透的,正经八百地叮嘱了几句——别老是纵着男人为所欲为,小心喂太饱会腻——直接把女儿羞臊得一溜烟跑了,才气定神闲地继续看帐本。
时近岁末,逢年过节,送往迎来的礼数不可少,她这当家主母有处理不完的琐事。榕榕倒好,偌大的墨王府不需要她操心,也没什么官夫人敢腆着脸上门叨扰,凭本事耳根清静,悠哉得不得了。
慕榕被古人的尺度吓得够呛,出门时连耳尖都是红的。
幸好这面瘫话少,省去一番拚死灭口的功夫。
要是这话传到墨云霄耳里,她就会是一块翻来覆去的烙饼,腻不腻味儿都是其次,主要是哭着求饶太灭自己威风,她不太甘心又无可奈何啊。
这日慕榕原本打算去探探顾旻,但前一晚听说了楚晴岚的事,临出门又改变主意,赤炎拗不过她,只好亲自将人护送到四王府。
长街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相较之下,四王府却朱门紧闭,里里外外缄默无声,只见积雪堆在雕花青石板路旁,映照着门口高高挂起的白灯笼,显得格外凄清哀伤。
黑色奠字高高悬起,随着冰冷彻骨的寒风摆荡,里里外外的白绫堆叠起愁云惨雾的气氛。
门口的小厮百无聊赖地缩在一旁避寒,见墨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似乎是来吊丧的,赶忙连滚带爬地进去通传。
一早前来吊唁的人虽不少,却都被王爷给婉拒了,唯有楚大学士老泪纵横地在灵前唏嘘扼腕一番,不久就含悲忍泪地回家去了。
但墨王地位不同,待遇自然也不同,非但不能拦,主家还得亲自相迎。
当慕榕一身简单的月牙白色宫装,静立在灵堂前,只见偌大的厅堂,竟空无一人,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真心实意的悼念,甚至连烧纸钱的火盆都只有薄薄的残灰。
她突然懂了楚晴岚的心情。
与其谨小慎微地活着,被当作是茶余饭后的笑柄,不如孤注一掷,在爱人心中留下永恒的刻痕。
哪怕只是想起她时会有一刻的愧疚,只要能被记住就好。
慕榕凝视书写着悼文的白绢逶迤,白烛随着寒风阵阵明灭,冷意入骨。
这四王府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可怜楚晴岚一生汲汲营营,没当上墨景熙名正言顺的妻,如今也没人真心为她掉一滴泪——楚大学士这亲爹恐怕已经气疯了。
长女殒命事小,楚家和四王府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稍有不慎,整个家族都会被拽下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t此时的慕榕还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知道楚晴岚的死,会在冥冥之中牵动命运的齿轮,她幽幽一叹,对着灵前轻声道:“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妳我过去虽有种种是非恩怨,既已花落人亡两不知,前尘往事,便都放下吧。”
灵堂门口,一个身影颤巍巍地伫立,凝视着慕榕的背影,眼神散发着近乎疯狂的炙热。
她竟然来了!
她怎还敢来?
过去和楚晴岚势同水火,抢了她正妃的地位,还夺去了墨景熙的心,接着通通弃之如敝屣,又攀上了权势滔天的墨王。
那假仁假义的嘴脸,令人生厌......
枯瘦如柴的手摸向发髻,拔下银簪握在手中,细碎的脚步陡然加快——“贱人!”随着一声尖叫,那人笔直地扑向慕榕的后心。
电光火石之间,慕榕微微侧身,与那人满怀恨意的视线交会,此时一柄长剑破空而至,以剑鞘格开软弱无力的攻击,随即利刃出鞘,分毫不差地横在企图行凶的女人咽喉前。
“哐啷”一声,银簪坠落在地,墨景熙闻讯匆匆赶来,正好撞见这场临时起意的刺杀,惊骇地喊:“榕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瘫坐在地上的丁香,这软弱怯懦的女人,竟然企图刺杀慕榕?
“丁香!妳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凶伤人!”墨景熙连手都在颤抖,不敢想像若是榕儿也没了......他闭了闭眼,觉得天要塌了。
慕榕连一根发丝儿都没乱,淡淡地开口:“赤炎大哥,多谢。”赤炎毫不犹豫地收剑入鞘,往后退开两步,冷戾眼神像个活阎王。
“皇侄儿,注意你的称呼。”纠正完辈份问题,慕榕懒得再理会满脸胡渣、看起来心痛到快死掉的墨景熙,她居高临下望着丁香,似笑非笑道:“我不过是来祭拜故人,为何妳见了我,跟生死仇敌似的?是在为旧主抱不平吗?真是好一个忠仆啊。”
清脆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像根尖针死死地扎在丁香心上。
她倏地抬起头,满眼怨恨,豁出去似的厉声道:“虚伪!妳今日来根本没安好心眼,只是想看四王府的热闹,来给王爷添堵,奉劝妳趁早收起伪善的假面具,省得让人看了噁心!”
墨景熙愣了愣,就算慕榕真是来看他笑话,他也舍不得呵斥她半句,丁香不过是个随随便便提上来的姨娘,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这才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脸色黑沉,咬了咬牙,“来人,将丁香押下去,本王亲自问责!”
丁香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跌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慕榕,闻言心底生不出半点波澜——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敢奢望什么。
侧妃娘娘死了,她失去孩子的仇报了,墨景熙也不再需要拿她来羞辱楚晴岚,但谁能赔给她平凡幸福的后半生?
那些姨娘说她是不祥之人,留在府里也是触霉头,撺弄王爷将她赶到城外的姑子庙,她还能怎么办?
反正是不想活了,不如玉石具焚吧,谁都别想好过。
\t“王爷,看看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您真的甘心吗?”丁香低声笑了,在空荡荡的灵堂显得讽刺无比,“妾身费尽心思,说服二小姐东施效颦,讨您欢心,您为什么还要对这贱人念念不忘呢?”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