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侯希逸一这个名字他约摸有些熟但究竟熟悉在哪他却说不上为以防万索性就拿出了和名人打交道时小心谨慎的经验来。不是第一次进宫的他不像上一次那般走马观花没来得及注意别跟着牛仙童一路从丹凤门入内他甚至沿路观察着四周殿宇和各种建因牛仙童在一旁殷勤解他也就含笑听着。中间牛仙童问起同罗部和奚王牙帐的景他又笑着感慨了一句。
“所以这次出去之后我方才深有体我大唐万国来朝海纳百川的气那些夷狄就算再骁勇善也万万追赶不及”
牛仙童不过区区内谒平日就算偶尔也有引进官员的可纵使绿袍小官兴许都是出自名谁看得上官职卑微的他？因见杜士仪一路和自己低声说话毫不拘他心中自然而然就觉得此人不当来到紫宸殿那高高的台阶下他突然低声提醒了一句：“杜郎圣人今天心绪不你小心。”
这一声提醒让杜士仪心中一当即笑道：“多谢今日提醒。”
见牛仙童点头一杜士仪遂跟着台阶上下来的另一个小宦官拾级而待到了殿前再次通名入他眯了眯眼睛熟悉了一下这从外到内的光线差就看到了殿中一个头戴幞头身穿便背手而立的人。尽管才见过李隆基两谈不上有多熟但此刻两侧都是垂手侍立的宦官宫他怎么也不可能认当即下拜行礼口称陛下。
“杜卿平身。”李隆基仿佛根本不似牛仙童所说的那样心绪不转过身面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容。等杜士仪站起身他在其面上一端见当初那个面如冠玉的稚嫩少这北地一圈走下来平添了几分成熟稳他不禁微微颔随即就饶有兴味地问“你此番一路往东北而不少事情都是恰逢其可有什么体会？”
“陛臣只觉能够有幸踏足那些从前只在经史典籍上看到的地只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地实在是获益匪浅。至于恰逢其会的同罗部和奚王牙帐动相形之下臣其实所做极其有限。”
杜士仪见李隆基没有打断自想到之前入潼关时就听说朝中监察御史宇文融提出检括天下逃便索性先从当初在云州废城中看到的逃人群居的情形说起。正如他所这个起头并不在李隆基意料之尤其当他说到其中一些大唐子民宁可向铁勒人缴纳“保护费也不愿意回到稳定的关中故乡李隆基的脸色立时倏然一变。
“居然有这么多人宁可背井离乡……真是好怪不得之前宇文融奏称天下逃户众没想到就连远在云州也有”
“陛这些人留在关田土不够耕租庸调三者负担更是非同小要么成为流要么依附于官绅富民为身在云州虽说偏却耕种自因而民虽思乡却不归。”
李隆基面色倏然转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士仪问道：“杜卿既是亲眼目那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
自打那一天在云州废城之中住了一更亲眼目睹了城中居民的生活状况之杜士仪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此他便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陛臣以如此流民既然存而且是多就不应该一棍子打死。当初云州为默啜所以至于百姓不得不全数迁徙到朔州境废了云州州也不知道抛荒了多少田地。但如今突厥势头虽却不及当而流民既已扎朝廷总有一天还会恢复云州既然要再迁移人口回何妨就承认了这些人的户籍？据臣所这些年成丁之年授永业田和口分田百早已形同虚但云州荒地既只需一道垦荒免租庸调自有人愿往。”
李隆基早就审视过当年武后末因那个突厥默啜发疯似的进而不得不废弃的一处处城早有意把侨治的官署迁回原地。此时此他不禁眼神一继而不置可否地回到宝座坐了下来。
“你继续说。”
杜士仪心里既有底当下便不慌不忙地抛出了流民重新入籍以及垦荒十年无租赋等种种优惠条随即又说道：“至于这些扎根云州城的流确实是畏兵役如然那是因为府兵要自备兵器粮对一家一户来不但可能亲人命丧沙而且也无法承受这些费用。所与其征徭不如在其中募强壮者免除家中赋如此则可以在云州聚拢一支精兵。”
“朕若不是知道你就出去了这么些还以为你把精力都抛在云州废城了”李隆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摆了摆手后便径直说“好此事暂且再当日同罗部的情你给朕一一道来。记朕可不想听什么巧合之类的鬼那个突厥王女阿史那莫儿的朕已经听张说说了。”
杜士仪就知道张说当初派给自己的那几个卫士回去之后必然会说实此时此刻听天子果然问到了最关键的问他便露出了犹犹豫豫的表情。当着李隆基的他拿目光四下里望了一看似在踌躇如何开口。果不过顷刻之就只听李隆基吩咐道：“除了起居郎之都退出去。”
这在平时也是常有的但大多都是因为见宰臣问及军国要此刻为了一个尚未释褐的杜士仪而如此大费周殿内的宦官宫婢面面相觑的同不禁大为惊讶。只是至尊天子既然开了谁也不敢违一时间就只见两列人鱼贯而须臾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了那个低头记录的起居郎。
“臣那时候正在去同罗部的路结果在一处小树林之外看到了不少尸而后又遭人截击……”
杜士仪用宛若讲故事一般的口对李隆基叙述了当时遇险的情包括岳五娘主动前往侦自己怎么在树林之中敲人闷棍也没放过。等到说起叛军退岳五娘留字的时他方才顺带解释了自己在并州城内偶遇岳五娘的事
等他复又谈到定计和两头行事的种听他将那一场只有岳五娘和罗盈知道的桑于河畔所谓神狼引起的骚动说得栩栩如李隆基不禁又好气又好竟是忍不住笑骂道：“如此鬼主意竟然使得那默古丧真是老天都在帮你
“臣只是想死马当做活马未曾料想居然生此奇效。然而假冒突厥王女之事毕竟事关重所以岳娘子办完此事就先回了并州再未露面。”
“那丫头也是胆大包不愧是公孙弟子”
接下来关于杜士仪在同罗部如何说动昆那尔向王竣表示对唐廷的忠以及张说亲自前往拔曳固和同罗二部安杜士仪说得固然仔李隆基却只是微微颔旋即就立时转到了固安公主的事情上。杜士仪敏锐地察觉对于奚李隆基似乎比铁勒同罗部更加关而且仿佛更着重的是固安公因而他索性从路遇固安公主开始说只隐去了固安公主亲手堕去腹中胎儿一事。等说到契丹奚族暂时停他将大病初愈的固安公主送回奚王牙随后李鲁苏故意带领兵马离只留下一座几乎空空荡荡的奚王牙帐他就只听得李隆基重重冷哼了一声。
“奚族狼子野由来已竟敢算计大唐公主”
“若非臣随员侯希逸精通奚又曾经随长辈从平州到过奚王牙结识过几个恐怕臣也不能尽早提防告知公但更重要的临危之又是公主力挽狂澜。”
既然认了固安公主为阿又知道她实则是辛氏庶在朝中孤立无杜士仪自然不吝为其功绩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听到他说固安公主将通突厥的塞默羯赶去见三部俟斤约定相会时李隆基的目光只是微微一凝;等他说到固安公主将族老软禁于牙又令先王李大酯提拔起来的亲信将军裴晗看这位年轻天子就微微点了点头;而他说到固安公主带他与将突厥当年视铁勒人为仆隶的事实对那三部俟斤挑又提到了大唐多年以来的赏赐他就只见李隆基倏然站起身竟是脱口赞道：“好”
此前杜士仪和固安公主的联名奏表送来之遭人算计上书陈情在而杀贰心牙官报捷在李隆基深感振想都不想便下旨褒可回头张嘉贞便提出了异虽则源乾曜认为此事杜士仪决不至于信口开他心中未免存下了疑虑。
可眼下杜士仪这些细节着实是详细到无以复完全看不出捏造的影子。当杜士仪说到塞默羯气急败坏攻击固安公主与其关系暧昧的时他想起张嘉贞也曾经如此暗示不禁眉头一挑。
杜士仪既然丝毫不避讳此那便确实是心中坦坦荡此事应无可怀疑
再听到杜士仪坦言最初不通奚那些反驳的话都是提早背出来更有身后的侯希逸小心提他一时更多了几分激待杜士仪说一剑反手削了塞默羯的头他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杜卿果然文武双威风不逊朕的大将”
岳五娘借舞剑向塞默羯施继而固安公主挽弓一箭将人射一时**迭这些都听得李隆基面色大悦。不止是就连那书写起居注的起居郎亦是神情振奋。当此心情最好的时李隆基突然开口说道：“朕之长女向来得朕钟如今将到婚杜卿既然不曾婚朕将她许配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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